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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將上前稟道:「大王直趨真定,本欲掩他不備,奈何遣保返告?」我亦欲問。燕王笑道:「諸將有所不知。前未知耿軍虛實,因欲襲他不備,今知他半營河南,半營河北,南北互援,不易取勝,何若令他知我行蹤,使他並南歸北,才可一舉盡殲。且使聞雄、莫敗狀,挫損鋭氣,這是兵法上所謂先聲後實呢。」諸將方齊稱妙計。燕王即帶著數騎,徑趨真定東門,擒住耿軍二人,訊問耿軍情狀,果將南兵盡移北岸,隨即遣張玉、譚淵、馬雲、朱能等,繞出城西南,連破耿軍二營。炳文出城迎戰,張玉等率軍奮擊,兩下里喊殺連天,爭個你死我活。不防燕王復親率鐵騎,沿城夾攻,橫貫南陣,耿軍大亂。
炳文支持不住,慌忙逃回。朱能率敢死士後追,至滹沱河,炳文眾尚數萬,複列陣向能。能奮勇大呼,衝入炳文陣中,炳文軍士,已經重創,無心戀戰,相率披靡。一時踐踏死的,不計其數。
棄甲投降的,又有三千餘人。副將李堅、寧忠,都督顧成,都指揮劉燧等,統被擒去。炳文逃入真定,閉門固守。燕軍攻城,三日不能下,引還北平去了。
建文帝聞炳文戰敗,很是懊惱,便召問齊泰、黃子澄道:「炳文老將,尚且摧鋒,為之奈何?」子澄道:「勝敗兵家常事,不足深慮,臣思曹國公李景隆,材堪大用,不如命代炳文。」齊泰道:「景隆能文不能武,斷不可用。」建文不聽,即拜景隆為大將軍,賜通天犀帶,親餞江滸,行推轂禮。景隆赴軍,耿炳文卸任自歸,監察御史韓鬱,以出師無功,獨憤然上疏道:
臣聞人主親其親,然後不獨親其親。今諸王親則太祖之遺體也,貴則孝康帝之手足也,尊則陛下之叔父也,乃豎儒偏見,病藩封太重,疑慮太深,於是周王既廢,湘王自焚,齊、代相繼被摧,為計者必曰兵不加則禍必稔,實則朝廷激之變也。今燕舉兵兩月矣,前後調兵不下五十萬,而一矢無獲,將不效謀,士不效力,徒使中原赤子,困于轉輸,民不聊生,日甚一日,臣恐陛下之憂方深也。諺曰:「親者隔之不斷,疏者屬之不堅」,此言深有至理。
伏願陛下鑒察,興滅繼絶,釋齊、代之囚,封湘王之墓,還周王于京師,迎楚、蜀為周公,俾各命世子持書,勸燕罷兵守藩,慰宗廟之靈,篤親親之誼,不勝幸甚。是亦迂腐之談。
建文帝得了此奏,置諸高閣。只催命景隆進兵。景隆至德州,收集炳文將卒,並調諸路兵五十萬,進營河間。燕王聞報,喜諭諸將道:「從前漢高祖用兵如神,還只能將兵十萬,景隆豎子,有甚麼才能,乃給他五十萬眾?這正是自取敗亡呢。」言未已,有探馬報說:「明將吳高、耿瓛、楊文等,進軍永平」,燕王投袂遽起,即欲麾軍往援,諸將入請道:「大王出援永平,倘景隆乘虛來襲,如何是好?」燕王道:「景隆不足畏,我出援永平,正欲誘他前來,先破吳高,後破景隆,統在此舉。」當下令世子高熾居守,並戒他堅守勿戰,自率軍徑詣永平。吳高本來膽小,忽聞燕軍大至,竟棄了輜重,退保山海關,燕軍從後追去,斬首數千級。景隆聞燕王出援永平,果引兵薄北平城下,築壘九門,燕世子高熾,督城固守,連婦女也令登陴,亂擲瓦礫。
景隆軍令不嚴,竟爾驟退。瓦礫猶能退軍,況矢石乎?景隆豎子,固不足畏。高熾又夜遣勇士,縋城劫營,營中自相驚擾,竟退到十里以外,方敢駐足。獨有都督瞿能,憤怒交迫,自率二子及精騎千餘,直攻張掖門,勢且登城,偏景隆因他擅出,滿懷猜忌,勒令緩攻。
既不知兵,又懷私意,不敗何待?守兵連夜用水沃城,翌晨結水成冰,很是光滑,不能再登。兩軍相持不下,這時候,燕王已移師東北,潛襲大寧。原來大寧屬寧王權鎮守,東控遼左,西接宣府,所屬朵顏三衛騎兵,都驍勇善戰。燕軍發難,明廷恐寧王與合,召還京師,寧王抗不受命,坐削護衛。
燕王乘隙貽書,並潛師隨後。諸將以大寧無患,北平垂危,請燕王熟權緩急,還救北平。燕王道:「今從劉家口徑趨大寧,數日可達,聞大寧城內,只有老弱居守,所有將士,均派往松亭關,我能襲取大寧,撫綏將士家屬,松亭關自不戰而降。若北平深溝高壘,縱有雄師百萬,一時也難攻取,待我取了大寧,還援北平,尚是未遲。」陸續敘來,統見燕王妙算。遂從間道登山,馳抵大寧城下,暗令健卒四伏,自己單騎入城,一見寧王,握手大慟,只說建文負我,現在北平被圍,旦夕且下,求吾弟設法救我,替我表謝請赦。真做得象,更兼寧王此時亦有狐兔之悲,能不墮其彀中耶?寧王也相對欷歔,備加慰藉。一面代草表章,情詞娓娓,請貸燕王一死。
表發後,設宴相待,笑語慇勤。接連數日,城外的伏兵,多混跡入城,與三衛部長,互相聯絡。燕王方託故告辭,寧王送出郊外,置酒餞行。第一杯遞與燕王,一飲而盡;第二杯復遞到燕王手中,燕王忽將杯擲地道:「伏兵何在?」人情反覆,一至于此,煞是可嘆。
言甫畢,一聲呼噪,燕軍盡至,竟擁了寧王南行,三衛彍騎,袖手旁觀,大寧都指揮朱鑒,上前爭奪,竟被燕軍殺死。燕王又麾兵入城,揭示安民,只把寧府妃妾世子,及所有寶貨,一擁而出,馳至松亭關。關上將士,已接家屬通報,有心歸燕,統在馬首迎降。燕王派兵分守要害,隨驅着大寧降眾,還向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