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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幾又奉旨切責,燕王遂佯狂披髮,走呼街頭,奪取市人酒食,語言顛倒,有時奄臥溝渠,竟日不起。虧他裝作。張昺、謝貴,聞王病狀,入邸問視。時方盛夏,紅日炎炎,燕邸內獨設着一爐,熾炭甚烈,燕王身披羔裘,兀坐爐旁,還是瑟瑟亂抖,連呼天冷。
張、謝二人,與他談話,他卻東掇西扯,滿口荒唐。孫臏假瘋,不是過也。張、謝信為真疾,辭別後,暗報朝廷。獨燕長史葛誠,與張、謝莫逆,密語張、謝道:「燕王詐疾,公等慎勿為欺。」張、謝尚似信非信。嗣燕王使百戶鄧庸,詣闕奏事,齊泰將鄧庸拿住,請帝親訊,具言燕王謀逆狀。乃發符遣使,往逮燕府官屬,並密令謝貴、張昺,設法圖燕,使約長史葛誠及指揮盧振為內應。又以北平都指揮張信,舊為燕王信任,命他掩執燕王。
信受命不知所措,入內白母。母大驚道:「不可不可。吾聞燕王當有天下,王者不死,豈汝一人所能擒他麼?」張信之母,豈亦知術數諳相卜耶?言未畢,京中密旨又到,催信趕緊行事。信艴然道:「為甚麼性急至此?」乃往燕邸請見。
燕王託疾固辭,三造三卻。信卻想了一計,易了微服,乘着婦人車,徑入燕府,說有要事密稟。燕王乃召入,信見燕王臥着,拜倒床下。燕王仍戟指張口,作瘋癲狀。
信頓首道:「殿下不必如此,有事盡可告臣。」燕王尚瞪目道:「你說甚麼?」信又道:「臣有心歸服殿下,殿下恰故意瞞臣,令臣不解。實告殿下,朝旨令臣擒王,王果有疾,臣當執王解京,否則應早為計,無庸深諱。」張信未免負主。
言至此,猛見燕王起床下拜道:「恩張恩張!生我一家,全仗足下。」信答拜不迭,彼此扶掖而起。信遂將京中密旨,和盤說出。燕王立召僧道衍等,入內密議。
適天大風雨,檐瓦飛墮,燕王有不悅色。道衍進言道:「這是上天示瑞,殿下何故不懌?」燕王謾罵道:「禿奴純是瞎說,疾風暴雨,還說是祥瑞麼?」道衍笑道:「飛龍在天,哪得不有風雨?檐瓦交墮,就是將易黃屋的預兆,為什麼說是不祥?」燕王乃轉憂為喜,徐問道衍,如何措置?道衍道:「殿下左右,惟張玉、朱能兩人,最為可恃,請速召入,令他募集壯士,守衛府中,再圖良策未遲。」燕王稱善,遂命張玉、朱能,依計行事。尋又與道衍等商定良策,方纔散會。
越數日,朝使至北平,來逮燕府官屬,張昺、謝貴等,遂親督衛士,圍住燕府,迫令將官屬交出。朱能入報,燕王道:「外兵甚眾,我兵甚寡,奈何?」又是假話。朱能道:「擒殺張昺、謝貴,余何能為?」燕王方道:「教你募集壯士,共得若干人?」朱能道:「已有八百人到此。」燕王道:「已夠用了。
你與張玉分率四百人,潛伏兩廡,待我誘入貴、昺,擲瓜為號,你等一齊殺出,便可除此二奸。」朱能領命而去。
燕王遂稱疾愈,親禦東殿,受官僚謁賀。退殿後,即遣使往語貴、昺道:「朝廷遣使來收官屬,可悉依所坐姓名,一一收逮,請兩公速來帶去!」貴、昺聞言,尚遲疑未至。燕王復遣中官往催,只說所逮官屬,已經縛住,請即收驗,遲恐有誤。貴、昺乃帶著衛士,徑詣府門,司閽阻住衛士,但令貴、昺入內。
貴、昺不便回身,只好令衛士在門外候着,自隨中官徑入。既到殿上,見燕王曳杖出來,笑臉相迎。兩人謁見畢,便由燕王賜宴,酒過數巡,忽出瓜數盤,置於席上。燕王語兩人道:「適有新瓜進獻,願與卿等共嘗時味。」貴、昺稱謝。燕王自進片瓜,忽怒詈道:「今編戶齊民,對著兄弟宗族,尚相賙恤,乃身為天子親屬,性命偏危在旦夕,天下何事可為,亦何事不可為。」越是帝王家,越不能顧恤宗族,燕王乃猶未知耶?言畢,擲瓜于地。瓜方墜下,驀見兩廡殺出伏兵,鼓噪而入,捽住貴、昺,並葛誠、盧振下殿。
燕王擲杖起立道:「我生什麼病!我為奸臣所迫,以致于此。今已擒獲奸臣,不殺何待!」遂命將貴、昺等四人,一律梟首。貴、昺被殺,門外關着的衛兵,盡行散逸。連圍城將士也聞報潰散。
北平都指揮彭二聞變,急跨馬入市,集兵千餘人,欲入端禮門。燕王遣壯士龐來興、丁勝等,麾眾出鬥,格殺數人,便即逃散。彭二見不可支,亦倉皇遁去。燕王遂收逮葛誠、盧振家族,盡行處斬。
一面下令安民,城中大定。都督宋忠,得着此耗,自開平率兵三萬,至居庸關,因膽怯不敢進攻,退保懷來。於是燕王誓師抗命,削去建文年號,仍稱洪武三十二年,自署官屬,以張玉、朱能、邱福為都指揮僉事,擢李友直為布政司參議,拜金忠為燕紀善,秣馬厲兵,揚旗擊鼓,居然造起反來。他恰自稱為靖難軍,小子有詩詠道:
北平興甲似無名,發難偏稱靖難兵。
如此強藩真跋扈,晉陽書叛豈從輕?
畢竟燕王能否成功,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耿炳文敗績滹沱河 燕王棣詐入大寧府
卻說燕王棣誓師抗命,下諭將士,大旨以入清君側為名,招降參政郭資,副使墨麟,僉事呂震,及同知李浚、陳恭等,一面遣使馳驛,賫奏朝廷。其辭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