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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聽得眾人稱揚花蕊夫人的騎射精妙,勝過男兒,那讚美的言語,几乎眾口一詞,光義愈加煩惱。暗暗的恨道:「這賤人偏有如此本領,現在被她顯了技藝,眾人同聲讚揚,倒還沒甚要緊,惟恐皇上要格外寵愛,這賤人若得志,於我的前途大有阻礙,不于今日將她取死,以後便沒有機會了。」正在那裡籌思無策,忽然左首樹林裡面一聲怪吼,奔出了異獸來,其形類虎,其首如獅,尾長一丈,遍體黃毛,爪牙鋒利,連連叫吼,音如雷鳴,在圍場中奔走衝突,勢甚勇猛。眾侍衛不知這獸是個什麼東西,見它來得十分凶惡,深恐驚了禦駕,便一擁齊上,將手中的箭,亂放亂射。
此時花蕊夫人,瞧見這獸來勢洶洶,也怕危及太祖,趕緊抽出狼牙箭,搭在寶雕弓上,儘力射去,正中那獸的左眼。這獸的左眼中了利箭,還是咆哮跳躑,吼叫連連。眾侍衛見異獸帶傷,一齊乘機放箭,只聽得「颼颼」滿圍場都是箭聲,如蝗一般,到處飛舞。花蕊夫人正抽了第二枝箭,要想施放出去,哪知弓才引滿,箭猶未發,忽然一聲慘呼,竟從馬上直跌下來。
太祖與眾侍衛們,大吃一驚,不知是何緣故,幸虧那個異獸,已中箭如蝟,倒在地上不能動彈。眾人此時也顧不得那獸是死是活,一齊奔向花蕊夫人跟前看視,只見她倒在地上,一枝箭恰恰射中咽喉,已是星眼緊閉,玉碎香消,沒有氣息了,連忙報告太祖。太祖坐在馬上,遠遠的望着花蕊夫人,一箭射中異獸左眼,心中不勝歡喜!又見眾人箭如飛蝗,滿場中好似狂風疾雨的到處亂舞,甚是好看,覺得很為高興。
不料就在這個當兒,花蕊夫人便從馬上直跌下來。太祖還道她急於射那異獸,用力過猛,一時之間坐不穩雕鞍,所以跌了下來。及至侍衛前來報稱花蕊夫人在紛亂之際,一箭誤中咽喉,已是死於馬下。太祖得了此報,這一驚好似百尺樓頭,一個失足,跌下地來,連聲叫苦,也顧不得皇帝的體統,一翻身下馬來,飛奔至花蕊夫人屍體之旁。
舉目一看,只見她玉容寂寞,一枝利箭,從咽喉射入,直貫後頸。太祖用力將那枝箭拔出觀看,並沒什麼姓名記號在上,疑心是眾侍衛亂射異獸,誤中了花蕊夫人。那個時候,個個彎弓,人人放箭,沒有法兒追究兇手。太祖好不悲傷,早已淚如雨下!便抱住花蕊夫人的屍身,號啕大哭,口口聲聲只說妃子之死是朕害的,若不前來打獵,安坐宮中,哪裡有這樣的變端呢?絮絮叨叨,一面哭泣,一面訴說,直哭得淚乾聲嘶還不停止。
早有光義上前勸道:「妃子之死,乃系前定。想必壽緣已滿,故爾誤中飛箭。死者不能復生,陛下不可過哀,還宜保重龍體,以慰天下臣民之望。」太祖經光義再三相勸,也就無可如何,只得止住了悲哀。
傳旨將花蕊夫人以貴妃禮殯殮,附葬陵寢。從此,一個嬌滴滴、美艷無雙的花蕊夫人,就了結了。
但是花蕊夫人所中的這枝冷箭,究竟是誰人放的?就上文的事揣摩起來,也應該知道這個放箭的人了。只是未必個個人都肯細心推究,與其多費腦力,不如多費些墨水,明明白白的寫了出來罷。原來光義深恨花蕊夫人,立意要把她治死,好容易隨駕出外射獵,有了這個機會,卻沒有傷她的法兒。正在籌思無策的當兒,忽見異獸突出,眾侍衛把弓箭亂放,滿場中好似箭林一般,他便心生毒計,抽出箭來,搭在弓上,假做射那異獸,卻用眼光覷準了花蕊夫人,趁她將放第二枝箭的時候,心心唸唸,都注在異獸身上,不及躲閃,便翻轉身來,「颼」的一箭射去,正中咽喉,跌下馬來,倒地而死。
這個時節,恰恰滿場紛亂,並沒一個人瞧見光義施放冷箭,所以被他遮掩過了。
那太祖雖然英明,也料不到光義會幹這樣的事情,只疑是亂箭誤傷,無從追究。回至宮中,惟有日夕悲哀,悼惜不已!誰知太祖正在悲悼,又有一個消息傳來,便把雄心提起,要去用兵了。
未知有何消息傳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玉堂珠殿興土木 煉汞燒丹費心機
話說宋太祖正在追悼花蕊夫人,忽地接得北漢主劉鈞病歿,養子繼恩嗣位的消息,便把哀悼花蕊夫人之意,變作了一片雄心,要乘着這個機會,削平北漢。遂命昭化軍節度使李繼勛,起兵北征。繼勛進軍至銅鍋河,連戰皆捷,正要圍攻太原。北漢主繼恩,慌了手腳,只得遣使向遼邦乞兵,請求救援。
哪知司空郭無為,因與繼恩夙有嫌隙,竟密囑供奉官霸榮,刺死繼恩,立其弟繼元為北漢主,太原很是危亂。太祖得了這個探報,如何還肯放手!一面促令李繼勛進兵,一面使賫詔,諭令速降,並允許于援降之後封繼元為「平盧節度使」。郭無為為「邢州節度使」。郭無為得了詔書,意欲出降,那繼元卻不肯答應。
恰巧遼主兀律,發了人馬,前來救援。李繼勛深恐孤軍輕進寡不敵眾,致遭敗衄,遂收兵而回。那北漢主繼元,反結了遼兵,入寇晉、絳兩州,大掠一場,滿載而歸。這個報告到了汴京,太祖勃然大怒道:「劉繼元釜底遊魂,乃敢猖獗至此。
朕不發兵蕩平北漢,必為天下所笑矣。」遂即下令親征,命光義為東京留守、大內都部署,居守汴京。太祖親統大軍,直抵太原,圍困了三個月,攻打得很是猛烈,如北漢大將劉繼業,善戰善守,非但不能攻破太原,反傷了大將石漢卿等數員。遼主又復出兵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