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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至一覺醒來,已是半夜,耳中聽得似有什麼聲響,翻轉身來,朝外一看,並沒什麼東西;卻見先前由靈前攜入房中的燭台,那蠟燭雖還很長,火光卻變成綠色,漸漸的低將下去,竟把房中變成一種陰慘蕭森的景象。那中堂的靈柩,又好像噗噗的似有爆裂之聲;此聲方過,又似乎有人發出一聲長嘆,其音甚為幽細;接着又從天井裡起了一陣旋風,直撲到屋內;非但靈前的燭光陰森森的動搖不定,就是攜入房裡的那個燭台,也更加慘黯了。旋風過去,便有「噗哧、噗哧」,好像有什麼怪鳥展動翅膀,飛至靈前一般。匡胤雖然生成的大膽,到了此時,眼看著這樣現象,耳聽得那種異聲,也不禁毛骨竦然!暗暗想道:「那裡真有鬼麼?我倒不很相信,必須出外一看究竟。」一面想著,一面從床上坐了起來,把心神定了一定。此時房內的燭光,已不像先前的幽黯,瞧見自己的桿棒,仍舊靠牆豎定,便走下床來,先把桿棒取在手中,徑奔門前,向外一望,不禁十分驚異!原來靈幃之前,供桌之旁的椅子上面,停了兩隻大鷄,正在那裡向供桌上覓取食物。匡胤停睛細看,覺得這兩個東西,雖然和鷄相似,身體卻要大到數倍,翎毛都呈灰墨之色,頸項甚長,眼圓喙尖,鋭脛利爪,形狀極其勇猛。左首的一個,頂上像鷄冠一般,簇將起來;右首的一個卻光光的,並無鷄冠。
匡胤暗道:「這兩個東西,想來是一雌一雄,相匹成偶。世俗相傳,人死之後,遇到回煞的日期,必有煞神前來,享受所供的祭品。倘若迴避不及,衝犯了煞神,就有殺身之禍。這兩個似鷄非鷄的怪物,生相異常凶惡,莫非就是煞神?今天被我碰見,真乃千載難逢的機會,正可把它剿滅,為民除害,此刻還不下手,被它驚覺逃去,那就很可惜了,心下想定主意,舉起桿棒,躥將出去,惟恐這兩個怪物飛往門外,無從尋覓,卻把身體當門立定,使它不能逃走;方纔放開霹靂一般的喉嚨,大聲喝道:“好怪物!我在此處下榻,竟敢前來現形,膽氣真個不小,快快上前來領死。」口中說著,一桿棒當頭劈去,那兩個煞神正在尋覓靈前的祭品,出其不意,被匡胤一聲大喝,頂上的陽光隨着喝聲,冒將起來。煞神見了,知是大有來歷的人,便覺十分驚駭,要想躲避,無奈,匡胤是個真命天子,動起怒來,發出的陽光,比較常人,不知大上幾倍。煞神被他的陽光懾住,不能躲閃;況且匡胤又當門立定,要想逃走,又不能夠。說時遲,那時快,匡胤的桿棒,已是劈至煞神頂上。
那煞神原是最凶惡不過的東西,如今為匡胤逼住,既不能躲避,又無從逃走,只得展開翅膀,向棒上一擋;匡胤的桿棒被它的翅膀碰着,似有千斤之重,虎口震動,手內的桿棒,竟握持不牢,噗的一聲,早已飛過一旁,落在地上。匡胤失了桿棒,心下大大吃驚道:「不料這個東西,竟具如此力量,倒要留神一點,不要為它所害。」當下伸出雙拳,直向煞神打去。兩個煞神,也就叫了一聲,拚命來鬥,匡胤施展平生本事,一來一往,和煞神鬥了半日,幸虧聖天子到處,百靈相助,煞神雖是凶狠,和匡胤只鬥得一個平手。
後來天光將亮,陽氣愈盛,陰氣潛銷,兩個煞神,漸漸的氣焰低下,不能抵敵。匡胤反覺愈鬥愈勇,精神百倍,忽然奮起神威,大喊一聲,伸出手去,把頂上有冠的煞神,一把拉住,那一個煞神見勢不妙,拚命的向外撲去,飛往空中,不知去向。那個被匡胤拿住的煞神,還不肯服服貼貼的就擒;卻把兩個利爪在匡胤腕上,亂撲亂抓。匡胤不覺大怒!用個擒拿手法,將它兩隻翅膀握牢,隨用左手把它的羽毛亂拔,不一會,早已羽毛零落,鮮血迸流,不能動彈。
匡胤知道它已無逃走的能力,將手一鬆,把它丟在地上,自己爭鬥了半夜,也覺十分乏力,就在一個椅上,坐下休息一會,等到精力複原,就要上道。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匡胤坐了一會,已經複原,正要取起包裹,即行動身,不想低頭一看,見自己的衣服上面,到處沾漬着血跡,倘若走在路上,豈不惹人疑心?正要解開包裹,取衣更換,忽聽前面的大門,「呀」的一聲,走進一個人來,匡胤看時,不是別人,正是昨天身穿重孝的那個婦人。她因避煞,趕往娘家住了一夜,只因惦記家中,無人照顧,東方剛纔發白,便辭別父母,回家來。到了門前,取出鑰匙,將鎖開了,推門進來,驀然瞧見匡胤手中正在解取包裹,疑是竊賊,趁着自己家中無人,前來行竊。唯恐家內的衣物,已經失去,心下慌張異常,大聲喊着捉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