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驚訝的是,像這位道士這樣的人物,吳三桂居然讓他的手下找到了他的蹤跡。當吳三桂的這幫精明的神探們向他報告時,吳三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吳三桂做夢也沒有想到當初讓手下探尋的高人,居然是劉伯溫這位他最崇拜的人的後代,而且這個後代的傳說,並不亞於他的祖先劉伯溫!吳三桂興高采烈地重賞了自己的手下。他心中慨嘆道:「我吳三桂還是有命啊!」
吳三桂當即決定,今夜就前去拜訪,請求他給自己指點迷津。他不能錯過眼前的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月已經升起來了,大如金色圓盤掛在樹梢上。月清風高,在通向深深山坳的羊腸小路上,走着一個人,人影被月光長長的投射到地上,投射在蔓長的雜草上,禿禿兀兀的,山風吹起他的衣袂,迎着風搖擺。
他就是夜訪高人的吳三桂。
吳三桂堅決地辭退了好意相隨的親信護衛,身穿便服,一人來訪。天機是不可泄露的,多一人就多了一份干擾!
吳三桂來到祝融峰的一塊平台山地。這就是他此行目的地。他舉目觀望,一座似廟非廟,似觀非觀,似祠堂又像瓦屋的房子座落在上面。從窗戶口映出的燈光在山中顯得分外明亮。
高人住得算不得偏僻,而問題是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這是隱居的真意所在,隱居不在於地域的偏僻,而在於人不知其為何人。
吳三桂心中隱隱一動,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官,小隱隱于曠,何謂大,何謂小?這位高人是術隱了,不能稱大隱,也不能稱小隱,術隱者必隱于野,不能在朝在官,否則與其心志相違背,術隱的關鍵,是看術士本人的道行高低而不同。
吳三桂走到院落近前,只見它以荊棘為柵,不高不矮,恰好齊腰。柵上攀附着貌似葫蘆的植物,但卻不是。小小的院門用粗些的樹枝勒拽而成,院落不大,但很整潔。一大石,二小石踞在窗前不遠。
二小石並非相對放於大石兩側,而是相肩相列。吳三桂見此,雖不明白其中的奧妙,但是越發激起他對這位高人的崇敬這情。吳三桂又向院中張望,希望再能找到點其他別的東西以增強自己對高人的進一步瞭解、認識,但是,他沒有找到。「也許,其他的東西都在別的另一處地方吧?」吳三桂這樣想。
吳三桂不再多想,輕輕地叩擊那小院的木門。
「門未嘗關上。請君自入。」聲音從草堂裡傳來,不大但清晰入耳。
吳三桂推開小門,走了進去。只見從屋裡走出一位青布長衫的道人,鬚髮皆白,朦朧月下,身影修長。
那道人背負雙手,迎門而立,一言不發。
吳三桂深深鞠了一躬,也沒有說一句話。
只聽那道人說:「你既知我,也是天意,明公請坐。」
吳三桂就坐到了他所看到的石塊上。
「流水已逝,日月如梭,安忍磋砣?」道人輕輕一嘆說道。
吳三桂道:「高人當知玄天之機,請為我指點。」說完,已起身的吳三桂又深深一躬,肅手站立。
道人仍舊背袖雙手,面向吳三桂,緩緩說道:「公當有人間至貴,應于衡州,然一生殺戮太重,好自為之。」
吳三桂聽之,內心一喜:「所言至貴,當有幾許?」
道人長嘆一聲,念道:「墨折三截,犬沖于乾,日落其半,身沒于煙。慎之慎之。」
「能否請高人拆解……」
道人已回身向屋中而去,聲音飄向身後:「音盡于此,心盡于此,意盡于此,明公莫要再問。」
吳三桂見道士已轉身而去,於是默默起身,走出小門。
吳三桂走向回營的原路,他邊走邊在心中唸著:「墨折三截——犬沖于乾——日落其半——身沒于煙……這當作如何解釋?」
雖然,這四句讖語迷朦難解,但是有一點是很明確的:他有至貴應于衡州!他的大夢可以在衡州實現了!
吳三桂想到這裡,心中一陣的發熱,仰面看著皎潔的月亮,默默地在心中感謝上天對他吳三桂恩典。
呈三桂今年已經六十七歲了,沒有什麼事情能使他有衝動的感覺。惟有這帝王大業、大夢,獨獨地支撐着他的激情,一想到它,吳三桂就心中發熱。他的慾念已盡,尤其是圓圓皈依佛門且蹤跡難覓之後,他一生對女人尤其是美麗女人的渴望和追求喪失了,冷漠了,他原以為八面觀音那種人妖俱全的刺激可以使他快樂。現在卻也是不行了,無論是八面觀音使用何種方式勾引、刺激他。
都提不起他的興趣,他以前所具有的雄心不復存在,即便是有,那也是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啊。
是的,圓圓是一個無邊無際的情海,然而他卻沒有在這海洋中漂浮到彼岸。也不知是誰離開了誰,他們就那樣分開了,而且分開得是那樣利索,那樣徹底……八面觀音是條母狗,是個人妖,她永遠走不進他心中那片迷霧中來。圓圓卻能走進來,她在那片迷霧裡喚醒他,撫慰他,希圖驅除它。但是,圓圓卻沒有做到,沒能實現她的願望,於是失望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