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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埋頭倒臥之時,耳朵邊好似有人警覺他道:「你現在要死要活,全在你自己努力不努力了。你父母的香煙嗣續,同諸好友的血海冤仇,責任全在你一人身上啊!」他一轉念間忽然醒悟,知道現在千鈎一發,不比是在家中父母面前撒嬌,有親人來撫慰。這裡不但是哭死沒人管,而且光陰過一分便少一分,轉眼就要身首異處的。再一想到同年死的慘狀,不由心驚膽裂。
立刻鼓足勇氣,站起身形,忍着痛楚,仍舊儘力去撥動牆上那些磚塊,這一回有了經驗,比初動手時已較為容易。每撥下三四十塊,就放在石洞中間,像堆寶塔一樣,一層層堆了上去。這樣的來回奔走,手足不停地工作,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時間,居然被他堆了有七八尺高的一個磚垛。他估量今晚是第三夜,時間已是不能再緩,算計站在這磚石垛上,繩子可以夠到上頭的圓洞,便停止撥動工作。
喝了兩口水,吃了幾口饅頭。那刀鋒已是被他弄捲了口,他把繩子的那一頭系在刀的中間,穩住腳步,照原來堆就的台階,慢慢往上爬,一直爬到頂上一層,只有二尺不到的面積,盡可容足。因為在黑暗中,堆得不大平穩,那磚頭搖搖欲倒,把他嚇了一跳。知道一個不留神倒塌下來,自己決無餘力再去堆砌。
只得先將腳步穩住,站在上頭,將繩子舞起,靜等閃電時,看準頭上的洞,扔將上去掛住,便可爬出。
可憐他凝神定慮,靜等機會,好幾次閃電時,都被他將機會錯過。那刀系在繩上,被他越舞越圓,勁頭越來越大。手酸臂麻,又不敢停手,怕被刀激回,傷了自己。又要顧頂上的閃電,又要顧手上舞的刀,又怕磚垛倒塌,真是顧了上頭,顧不了下頭,心中焦急萬狀。
忽然一陣頭暈眼花,噹的一聲,來了一個大出手,連刀帶繩,脫手飛去。他受了這一驚,一個站不穩,從磚垛上滑倒下來。在四下一摸,繩刀俱不知去向。費了半夜的心血,又成泡影,更無餘力可以繼續奮鬥,除等死外,再無別的主意。
這位公子哥兒越想越傷心,不由又大哭起來。
正在無可奈何之際,忽然頂上的圓洞口一道閃光過處,好似看見一條長繩,在那裡搖擺。他連忙止住悲聲,定睛細看,做美的閃電接二連三閃個不住。電光過處,分明是一條繩懸掛在那裡,隨風搖擺,看得非常真切。原來他剛纔將繩舞動時,一個脫手,滑向頂上,剛剛掛在洞口,他以為飛出洞外,誰知無意中卻成全了他。
人在黑暗中,忽遇一綫生機,真是高興非常,立刻精神百倍,忘卻疲勞。他打起精神,爬到磚垛跟前,用手推了一推。且喜那磚又厚又大,他滑下來時,只把最頂上的滑下四五塊,其餘尚無妨礙,還好收拾。經過一番驚恐,越加一分仔細。
他手腳並用地先四處摸索一番,再試探着往上爬。又把滑下來的地方,用手去整頓一下。慢慢爬到頂上,巍巍站起身形。用力往頭上去撈時,恰好又是一道閃電過去,估量離頭頂不過尺許。
他平息凝神,等第二次閃電一亮,在這一剎那間,將身一縱,便已攀住繩頭。忽然嘩啦一下,身子又掉在磚上,把他又嚇了一大跳,還當是刀沒掛穩,滑了下來。且喜只滑一二尺,便已不動。用力試了試,知道業已掛在缺口,非常結實。
這回恰夠尺寸,不用再等閃電,逃命要緊,也忘記了手上的刀傷同痛楚,兩隻手倒援着繩往上爬。他雖不會武功,到底年小身輕,不大工夫,已夠着洞口。他用左肘挎着洞口,使勁把身子一起,業已到了上邊。累得他力盡筋疲,動彈不得。
上面電閃雨橫,越來越大,把他渾身上下淋了一個透濕。休息好一會,又被涼雨一沖,頭腦才稍微清醒。想起現在雖然出洞,仍是在虎穴龍潭之中,光陰稍縱即逝,非繼續努力,不能逃命。這洞頂離地甚高,跌下去便是筋斷骨折。
只得就着閃電餘光,先辨清走的方向再說。
這洞頂東面是前日的來路,西面靠着大殿,南面是廟中院落。惟獨北面靠牆,想是隔壁人家,於是決定朝北面逃走。這時雨越下越大,四圍死氣沉沉,一些亮光都沒有。樹枝上的雨水,瀑布一般地往下溜去。
雲從幾番站足不穩,滑倒好幾次,差點跌將下去。再加洞頂當中隆高,旁邊俱傾斜,更得加一分仔細,要等電光閃一閃,才能往前爬行一步。好容易挨到北面靠牆的地方,不由叫一聲苦。原來這洞離牆尚有三四尺的距離,他本不會武藝,又在風雨的黑夜,如何敢往那牆上跳?即使冒險跳到牆上,又不知那牆壁距離地面有多高,一個失足,還不是粉身碎骨嗎?
正在無計可施,忽然一陣大風過處,臉上好似有什麼東西飄拂。他忙用手去抓,那東西的彈力甚大,差一點把他帶了下去,把他嚇了一大跳。覺得手上還抓着一點東西,鎮定心神,藉著閃電光一看,原來是幾片黃桷樹葉。想是隔牆的大樹,被風將樹枝吹過這邊,被自己抓了兩片葉子下來。
正想時,又是一陣雷聲,緊跟着一個大閃電。定睛往前看時,果然隔牆一株大黃桶樹,在風雨當中搖擺。一個橫枝,伸在牆這邊,枝梢已斷,想是剛纔風颳起來,被自己攀折了的。正待看個明白,電光已過,依然昏黑,心想:"倘使像剛纔來一陣風,再把樹枝吹過來些,便可攀住樹枝,爬過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