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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表郭英下堂來,賊膽心虛,遂即使上兩千銀子上下打點:劉知縣一千五百兩,三班並六房五百兩。次日,劉知縣升了早堂,吩咐帶李興周。眾衙役把李興周帶到堂下,興周向上躬身一禮,口尊:「老父台,生員冤枉,求父台作主。」知縣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哪有冤屈之處。本縣料你也不肯實招屍身掩埋何處?常言道:『人心似鐵,官法如爐。』」不容分辯,臓官劉知縣吩咐看夾棍上來,堂上一呼,階下百諾,禁卒把夾棍嘩啦一聲摔在堂前,青衣皂役,動手把李興周兩腿夾起。知縣吩咐:「收攏。」李興周「咳喲」一聲,暈迷過去。急用草紙煙熏、用涼水噴,甦醒過來。李興周哼哼不止。知縣叫:「速速招來!」李興周說:「令生員招嗎?想必是郭英這小子買通了爾等,要屈打成招,不招也不行。罷了,有供。」知縣說:「供上來。」李興周說:「我把我妻勒死,屍身扔在黃河。」遂畫上供。劉知縣吩咐上了刑具,送入南牢獄中。劉知縣退堂,令師爺寫了一套文書,申詳上司,無庸細表。
且言郭英見李興周畫了口供,定了案,心中暗喜。又使人到家中拿來一百兩銀子,親身來到監門,用手把監門拍了三拍,有一牢卒出來,走至監門之裡問是誰,探頭一看,說:「原來是郭相公有何事?」郭英遂袖出兩個元寶說:「這有薄儀奉送,所為李興周。」牢頭手接元寶說:一我明白了。”郭英說:「要死的。」牢頭點頭說:「郭相公請回罷。」這正是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牢頭進了裡監說:「李相公你好受用。」李興周說:「我受了非刑,受用從哪來?」牢頭說:「狗屁,俺們這裡一不種糧,二不收米,僱船要船錢,住店要店錢,靠山吃柴,靠河吃水。」李興周說:「我明白了。」牢頭說:「你既明白,可就拿來。」李興周口呼:「禁公,我家無隔宿糧,焉有銀錢奉送。」
牢頭說:「你不如寫信去求親朋告貸。」李興周說:「就是郭英是我至親,該我一千銀,我反倒坐監。」牢頭說:「你既無錢,又無親朋,你請這邊來罷。」遂把李興周上了三道箍,扔在匣牀之內。牢頭去給李興周打病呈,夜間好害死李興周。這且慢表。
且言李興周有一至友,名俞仁友,家住山西汾州府。本姓于,系于成龍老爺的同胞兄弟,因他打死了人,幸有手眼,充軍兩廣同雲縣,改姓俞。自到同雲縣,知縣關成龍看在於老爺面上,着俞仁友充當該縣的經承。現今有一盜案不明,上司審問,去伺候此案,並未在衙。現已審明,畫了供,這才回衙。
走進本房,有徒弟王禮,口呼:「師傅,不好了,吾那師叔李興周被了官事。」便將始末緣由言了一遍。俞仁友一聞結拜兄弟被難寄監,追念交情,放心不下,即刻走到監門口,拍了兩下。牢頭走近監門裡,探頭望外瞅,含笑說:「吾當是誰,原是俞師爺,幾時回來的。」俞仁友說:「剛回來,聽說我的至友李興周遭了官司,我來望看他來了。」牢頭說:「你老候一候,’我去取鑰匙去,好開監門。」言罷轉身進去。忙吩咐眾哥們快把李興周放下匣牀來,遂出來用鑰匙開了監門,俞仁友進監。
牢頭讓俞仁友房內坐下,牢頭順口撒謊說:“李相公與郭英互控,李相公依仗是秀才,暴玩公堂,因此輸了官司,知縣大老爺將他寄監。那郭英向來不善,親自送來一百兩銀,言說把李相公入在匣牀,送進官宅一張病呈,候至三更天害了李相公之命。我想李相公是一位好人,我豈肯喪良心害他一死。這郭英勢力很大,我若惹惱了他,我就不得了。尋思一回,罷了!
拉下皇帝馬,出事一男當。暫且把銀子收下,換了錢,我同李相公大家吃吃喝喝,何樂不為呢?病呈也不打,他若來時,我將李相公入在匣牀;暫受一時之屈,他走後我便把李相公放下匣牀來。適纔俞師爺扣門,我當是郭英叩門,令李相公上了匣牀,我見是師爺你老,我令伙友把李相公放下來,已在獄神廟安身。”俞仁友哈哈大笑曰:「我不知你等有如此高見,算是多有借重了。」遂同牢頭來在獄神廟見了李興周,二人不由落淚;俞仁友說:「賢弟遭官司,愚兄未在衙中,賢弟忍耐些罷。」忙吩咐牢頭買辦酒食,弟兄二人訴說案情。只見牢頭把酒食擺上,斟上三杯酒,頭一杯放在李興周面前,二杯放在俞仁友面前,三杯自己端起說:「請酒。」李興周滿眼垂淚,說:「酒飯難以下嚥,小弟有一件心事託付仁兄。」俞仁友忙問:「有何心事,急速講來,若能辦的到,無不從命。」李興周說:「所掛心者就是你那小侄全喜無倚。」俞仁友說:「賢弟但放寬心,你的兒與吾子一樣撫養。」只見禁卒自外面來說:「外面折馬不知有何公事?」俞仁友聞言說:「愚兄暫且告別,改日再來看你。」遂向牢頭說:「李賢弟總要你多照顧。」牢頭回答:「是,是。不用師爺掛心。」
俞仁友出了監門,來至堂前,只見劉知縣坐了大堂,觀看公文。這劉知縣見公文上寫虎、豹、豺、狼、蛟、龍、蟒、蛇八名大盜,現被獲六名,逃脫蟒、蛇二盜,凡各州縣公文有大盜圖形,務必拿獲解院候審。
劉知縣觀看公文,正然思索,猛見從外進來數名捕役,押解的兩名賊匪甚是面善,一時想不起來,只見二賊跪在堂口,口呼:「大老爺,小的冤枉死了。」劉知縣問:“你家住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