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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王美人生徹時,景帝已有數男,慄姬生子最多,貌亦可人,卻是王美人的情敵。景帝本愛戀慄姬,與訂私約,俟姬生一子,當立為儲君。後來慄姬連生三男,長名榮,次名德,又次名閼。德已封為河間王,閼亦封為臨江王,見五十三回。
只有榮未受封,明明是為立儲起見。偏經王家姊妹,連翩引入,與慄姬爭寵鬥妍,累得慄姬非常憤恨。王美人生下一徹,卻有許多瑞兆相應,慄姬恐他立為太子,反致己子失位,所以格外獻媚,力求景帝踐言。景帝既欲立榮,又欲立徹,遷延了兩三年,尚難決定。
惟禁不住慄姬催促,絮聒不休,而且舍長立幼,也覺不情,因此決意立榮,但封徹為膠東王。見前回。
是時館陶長公主嫖,為景帝胞姊,適堂邑侯陳午為妻,生有一女,芳名叫做阿嬌。長公主欲配字太子,使人向慄姬示意,總道是輩分相當,可一說便成。偏偏慄姬不願聯姻,竟至復絶。原來長公主出入宮闈,與景帝誼屬同胞,素來親昵,凡後宮許多妾媵,都奉承長公主,求她先容,長公主不忍卻情,免不得代為薦引。
樂得做人情。獨慄姬素來妒忌,聞着長公主時進美人,很為不平,所以長公主為女議婚,便不顧情誼,隨口謝絶。長公主惱羞成怒,遂與慄姬結下冤仇。統是婦人意見。
那王美人卻趁此機會,聯絡長公主,十分巴結。兩下相遇,往往敘談竟日,無語不宣。長公主說及議婚情事,尚有恨聲,王美人樂得湊奉,只說自己沒福,不能得此佳婦。長公主隨口接說,願將愛女阿嬌,與徹相配,王美人巴不得有此一語,但口中尚謙言徹非太子,不配高親。
語語反激,才情遠過慄姬。惹得長公主聳眉張目,且笑且恨道:「廢立常情,禍福難料,慄氏以為己子立儲,將來定得為皇太后。千穩萬當,那知還有我在,管教她兒子立儲不成!」王美人忙接入道:「立儲是國家大典,應該一成不變,請長公主不可多心!」再激一句更惡。長公主憤然道:「她既不中抬舉,我也無暇多顧了!」王美人暗暗喜歡,又與長公主申訂婚約,長公主方纔辭去。
王美人見了景帝,就說起長公主美意,願結兒女姻親。景帝以徹年較幼,與阿嬌相差數歲,似乎不甚相合,所以未肯遽允。王美人即轉喜為憂,又與長公主說明。長公主索性帶同女兒,相將入宮,適膠東王徹,立在母側。
漢時分封諸王,年幼者多未就國。故徹尚在宮。長公主順手攜住,擁置膝上,就頂撫摩,戲言相問道:「兒願娶婦否?」徹生性聰明,對著長公主嬉笑無言。長公主故意指示宮女,問他可否合意?徹並皆搖首。
至長公主指及己女道:「阿嬌可好麼?」徹獨笑着道:「若得阿嬌為婦,合貯金屋,甚好!甚好!」小兒生就老臉皮。長公主不禁大笑,就是王美人也喜動顏開。長公主遂將徹抱定,趨見景帝,笑述徹言。景帝當面問徹,徹自認不諱。
景帝想他小小年紀,獨喜阿嬌,當是前生注定姻緣,不若就此允許,成就兒女終身大事,於是認定婚約,各無異言。長公主與王美人,彼此做了親母,情好尤深,一想報恨,一想奪嫡,兩條心合做一條心,都要把慄姬母子捽去。慄姬也有風聞,惟望自己做了皇后,便不怕他播弄。好幾年費盡心機,才把薄皇后擠落台下,正想自己登台,偏有兩位新親母,從旁擺佈,不使如願。
這也是因果報應,弄巧反拙呢!
景帝方欲立慄姬為後,急得長公主連忙進讒,誣稱慄姬崇信邪術,詛咒妃嬙,每與諸夫人相會,往往唾及背後。量窄如此,恐一得為後,又要看見人彘的慘禍了!景帝聽及人彘二字,未免動心,遂踱至慄姬宮內,用言探試道:「我百年後,後宮諸姬,已得生子,汝應善為待遇,幸勿忘懷。」一面說,一面瞧著慄姬容顏,忽然改變,又紫又青,半晌不發一言。一味嫉妒,全無才具,怎能免人擠排。
待了多時,仍然無語,甚且將臉兒背轉,遂致景帝忍耐不住,起身便走。甫出宮門,但聽裡面有哭罵聲,隱約有老狗二字。本想回身詰責,因恐徒勞口角,反失尊嚴,不得已忍氣而去。自是心恨慄姬,不願冊立。
長公主又日來偵伺,或與景帝晤談,輒稱膠東王如何聰俊,如何孝順,景帝也以為然。並記起前時夢兆,多主吉祥,如或立為太子,必能纘承大統。此念一起,太子榮已是動搖,再加王美人格外謙和,譽滿六宮,越覺得慄姬母子,相形見絀了。
流光如駛,又是一年,大行官禮官。忽來奏請,說是子以母貴,母以子貴,今太子母尚無位號,應即冊為皇后。景帝瞧著,不禁大怒道:「這事豈汝等所宜言?」說著,即命將大行官論罪,拘繫獄中,且竟廢太子榮為臨江王。條侯周亞夫,魏其侯竇嬰,先後諫諍,皆不見從。
嬰本來氣急,謝病歸隱,只周亞夫仍然在朝,尋且因丞相陶青病免,即令亞夫代任,但禮貌反不及曩時,不過援例超遷罷了。看官聽說!景帝決然廢立,是為了大行一奏,疑是慄姬暗中主使,所以動怒。其實主使的不是慄姬,卻是爭寵奪嫡的王美人。王美人已知景帝怨恨慄姬,特囑大行奏請立後,為反激計,果然景帝一怒,立廢太子,只大行官為此下獄,枉受了數旬苦楚。
後來王美人替他緩頰,才得釋放,總算僥倖免刑,那慄姬從此失寵,不得再見景帝一面,深宮寂寂,長夜漫漫,叫她如何不憤,如何不病,未幾又來了一道催命符,頓將慄姬芳魂,送入冥府!看官不必細猜,便可知徹為太子,王美人為皇后,是送死慄姬的催命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