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中心迅速迫近,赤石山脈正好處在暴雨的圈內,風大雨狂,道路毀壞,很難上山。山裡的風雨不同平原,救援人員及時趕到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這些人逃不出去。中原知道包圍著鹿澤莊的狼群是兇惡動物。它們已經咬死了武田安造。他是位老人,由於體力不支,然而大伴毅那麼強硬的漢子,也難逃活命。大伴是有膽有識的男人,是自報奮勇外出當使者的,而且是在暴風雨停息的時候。日本狼是一群瘋狂的動物,但正是由於有了它們的突然出現,才有了我獲得自由的可能,接下來就看自己如何掌握這難得的自由了。這些想法和中原歷來的人生哲學是吻合的。他從自己的生活經歷中,體會到什麼事不親自去開拓就沒有生存的道路。
現在,中原覺得八十年前就滅絕的日本狼重又出現,這也太滑稽了。但是它們很快又將滅亡。與它們滅亡的同時,鹿澤莊的二十個男女也將滅亡,這也許是它們對人類進行報復的手段。
從這幅滅亡圖中安然生存下的,將只有我犯罪者中原一個人。
中原沉思許久后終於走出了廚房。
他朝大廳慢慢地走去,腳步中有著沉重的感覺。他發現這沉甸甸的感覺竟是急於踢開死神而生存下去的強烈意欲。
第八章 潰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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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又刮起來了。
環繞在鹿澤莊四周的原始森林又開始沙沙作響。灑滿月光的樹林在沙沙的響聲中,將浸濕的水珠彈向地下,恢復了昏暗。
中原順站到了門口,人們默默地圍在他的身邊。
「不要出去,中原!這是無用的!」島崎打破了沉默,勸說著。
島崎明白中原的行為根本無用,只會是自己送死。
中原是個孤僻的人,可以說寡默的本身就蘊藏著力量。因為他對自己的行為充滿了自信,所以他不需賣弄語言,可以鎮定自若。中原早就在等待時機了。現在他終於瞅準了逃離的好機會。爲了一億八千萬元他要玩命了。島崎認為他是自信過剩,寡默的人具有力量這不容懷疑。但是武田安造和大伴毅的死太慘痛了,中原要是出去,結果和他們一樣。
寡默的男人會早死的,對自己過於自信的人只能招致死亡。
中原一死,下一個赴死的必然是涸沼。島崎看得出來,涸沼也是個孤僻性子的人,他們三人的死也會把他逼上鋌而走險的境地。
如果涸沼再死去的話,剩下的男人不會再去赴死了。他們會靜靜地,不,在醜惡的瘋狂中迎接死神的到來。
島崎以為,都是松本重治提出什麼派人下山的提議把事搞糟了。武田安造和大伴毅要是不死,再攔住中原,鹿澤莊就是塌了,人們還有團結起來與狼搏鬥的力量。現在已經死了兩人,中原和涸沼要是再死掉的話,那麼留在鹿澤莊的人將會有什麼命運呢?
「為什麼攔他?不要攔他!我們必須有人出去。」松本重治對島崎提出了抗議。
「去也沒有用。」
「這種事不去怎麼知道呢?你看他準備了火把。野獸不是怕火嗎?」松本指著正在扎登山鞋鞋帶的中原嚷道。
「狼群患有狂犬病,它們可能已經失去了怕火的本能……」島崎平靜地反駁著。
「我贊成!應該讓他去當使者。他是銀行強盜,又是殺人犯,不被狼吃,反正……」井上五郎插了話。
「你給我住口!」島崎嚴厲地制止了井上五郎火上澆油的叫嚷。
涸沼卻什麼也沒說。他對人們剛才的爭執無動於衷。
中原過來取過鐵管,給頭上綁好的棉布點上了火。火把冒出一股黑煙騰地竄了起來。他輕輕地開了大門,走到院子,默默消失在黑暗中。
島崎走到窗邊看著中原出去的身影。
舉著火把的中原,大步穿過院子。這時,狼群跑了出來,有二十頭左右,奔跑在月光下,黑壓壓一片,就像是等候著中原出來似的。
島崎凍僵了一般,呆立在窗前一動也不動。他知道這是中原的最後時候。中原並不瞭解動物。稍有一點知識的話就應該明白不能用火作武器。曾發生過棕熊襲擊點著篝火的帳蓬的事例。棕熊襲擊帳蓬以後,一屁股坐在篝火上,悠悠地啃吃罐頭。得了狂犬病的狼群越來越瘋狂了;如果它們正常的話,就不會襲擊人了。
窗外傳來呼呼的風聲。
大家誰都沒有離開,也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像是在靜靜地聽著風聲。松濤陣陣傳來沙沙作響。現在的松濤不久以後將變成撕裂大地的狂風;漫天的烏雲將會遮蓋住月亮;粗狂的雨珠也會隨之而來,不容你喘息的功夫,就會變成傾盆大雨。人們都在自己的心裡描繪著未來的光景,覺得中原的死將會招致暴風雨的迅猛到來。
中原站住不動了。這是剛離開鹿澤莊的路上。狼從前後圍了上來。他沒能看清這麼多的狼一下子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開始他只看到幾隻狼眼在火把的照射下閃動著,看去就像是螢火蟲的光點,有些微微發紅。狼群完全瘋狂了,它們的眼睛變成了亡靈似的暗紅色,仔細看去眼神是渾濁的。
中原將身子轉了一圈。這時他看到黑暗中浮動著無數狼眼的亮點,圍成一個圈逼近他的身邊。
狼群無聲無息地逼近了。
中原的神經麻木了,就像是細玻璃纖維突然凝固了一樣,全身的神經都收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