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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花省三早已明白,便道:「二少爺,這個雌兒好麼?」李文孝扭轉頭來道:「我看美貌的女子,也見得多了,從來未有他的標緻。若得與他睡這一夜,我就明日死了,也是情願的。只不知他家住在那裡,何等樣人家妻子?」省三道:「他家就在廟後小弄內,名字叫做巧雲。她的丈夫也是個秀才,姓方名國才,家中極其貧苦。門下與他相識。前日曾寄一個字條與我,托我舉薦對門史家裡的二個兒子,到他家去讀書。現在這字條,還在我腰裡。他有個哥在這城隍廟裡做香火,方纔諒來去看他哥哥借貸去的。」文孝道:「老三,你可有什麼計較,想一個出來。若得與他成就美事,便謝你五十兩銀子。」省三道:「這個容易。且回家中,包在我身上便了。」二人一路走一路說,早到宜春院子,便叫外場牽過馬來,二人跨上鞍鞽,出了南關,加上幾鞭,飛也似的迴轉家中。
走入書房坐定下來,文孝道:「老三,你用什麼計較?須要長久之計才好。」省三道:「少爺且莫性急,我有道理在此。」就向身邊摸出一張字條來,道:「這不是他的親筆?待門下訪其筆跡,造一張借券,寫上二三百兩銀子。明日送到府裡,叫王太守追辦,必然將方國才捉去,押在刑房。只消化費些銀子,把他弄個有死無生,當夜進了一紙病呈,明日報了病故。然後聽憑少爺,或央媒婆去說合,或設計騙他來家,便好與他成親。你道好麼?」文孝聽了,只把頭搖,道:「不好。照你這樣嚕囌,少只十日半月,我卻等不得。」省三道:「也罷。索性走了這條路罷。少爺到了明日,一早帶著十幾個家丁,打一乘小轎,竟到方國才家,問他取討銀子。他若沒有時,便把這巧雲捉在轎內,吩咐家丁一直抬到家裡,當夜就與少爺做親。這方國才一個窮秀才罷了,只要王太守那裡用些銀子、堂斷他五十兩銀子,叫他另娶一個。這條計好不好?」文孝大喜道:「此計大妙!足見老三有些智謀。你快快造起借券來。」省三道:「造借券容易的。只是一件:這票上須要個中人,卻寫誰人是好?」文孝道:「這個中人除了花省三,還有那個?」省三道:「可又來。想我花省三承蒙少爺抬舉,難道這個中人都不肯做?只是把個十幾年的好朋友傷卻了。」文孝道:「老三不必做作,只要事成之後,謝你一百兩銀子便了。」省三道:「銀子小事,為少爺面上情義要緊,就做這一次罷了。」不知害得方國才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一部分
第4回 賽孟嘗怒打小霸王 方國才避難走他方
卻說花省三當夜遂做成了假券,一到來日天明,文孝吩咐揀選二十個精壯家丁,備一乘小轎,便要起身。省三道:「且慢。那城中不比得鄉下,究竟是個府城。若干這件事,須要審個萬全,帶幾個教師去,以防不虞。」文孝道;「也說得是。」遂命喚四個教師,一同隨去。這四個教師,就是馬忠、白勝、徐定標、曹文龍,都是輕裝軟扎,各帶暗器。跟隨了二十個家丁,一乘轎子。李文孝、花省三上馬前行,一眾人等在後,出得牆門,離李家莊向南門進發,一路無話。
少頃,進得南關,轉彎抹角,徑到城隍廟后街。二人下馬,省三吩咐眾人在門外伺候,自己便去方家叩門。那國才聽得,出來開了門,一看見是花省三同了他的東家到來,便道:「花兄,許久不會,今日難得光降。」省三道;「方兄,今日非為別事,只因你去年借那李公子銀款已久,本利全無,今公子親自來取討。」國才道:「花兄,你記錯了。小弟從未向李公子借過分文,怎說什麼銀款?」李文孝喝道:「胡說!你既未借銀子,這二百兩借券,可是你親筆寫的?現有花老三的居間,你想圖賴不成?」便把借券交與省三,道:「老三,我只向你說話。」國才道:「不妨,有官長在彼,自有公論。你偽造假券,誣賴良民,還當了得!」說罷向裡就走,卻被李文孝一把扯住,省三假意上前勸解。
正在交結不開,那巧雲聽得丈夫被人扭打,慌忙走將出來。省三見了,對那四個教師把嘴一努,那馬、白、徐、曹四個教師一齊上前,便把巧雲如鷂鷹捉小鷄一般提將出來,放在轎內,眾家丁抬起轎子,擁着便走。那李文孝方纔把國才放了,一交跌倒在地,指着罵道:「你賴我銀子,且把你妻子做押當,你只拿二百兩銀子來贖取便了。」說罷,與花省三一同上馬,追着轎子去了。
那方國才只氣得目瞪口呆,從地上扒得起來,一路追將上去喊叫:「反了!青天白日,在府城強搶秀才妻子,連王法都沒有了!」一面喊一面追。那巧雲被他們搶在轎中,知道是昨日的緣故,只是如何是好?一路哭哭啼啼,來到鶴陽樓底下,聽得丈夫在後面追喊上來,尋思無計,他沒命的向轎門中撞將出來,跌一個金冠倒掛,跌得頭上鮮血迸流。眾家丁只把轎子停下,上前去扶他起來。那巧雲大喊:「救命!」死也不肯起來。恰好方國才追到,見了妻子這般光景。便上前扯住了,痛哭起來。李文孝即命教師來扯開他們,那知他二人拚命的抱住不放,隨你打死,也分拆不開。此處最熱閙的去處,一時間看的人塞滿了街道,弄得花省三搔首摸耳,沒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