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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 114 / 238
文學類 / 杜思妥也夫斯基 / 本書目錄
  

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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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醋勁!普希金說得好,「奧賽羅 • 並不好吃醋,他是信任人。」單單這句話就可以證明我們這位偉大詩人的見解是多麼異乎尋常地深刻。奧賽羅只是因為他的理想幻滅,所以他心碎了,他對事物的整個看法混亂了。但奧賽羅並不會去躲在暗中偵察,窺伺:他是信任人的。正相反,必須千方百計地引逗他,推動他,刺激他,他才會猜到變心上去。真正好吃醋的人卻並不是這樣。象好吃醋的人那樣絲毫不感到良心譴責就能安心幹出一切可恥和敗德的行為,說起來簡直是令人難於想像的。這些人並不一定都有一副卑鄙齷齪的心腸。相反地,他們會一方面懷著高尚的心,純潔的愛,充滿自我犧牲的精神,同時另一方面卻會去躲在桌子下面,收買卑鄙的人,安心地幹出種種偵探和偷聽之類骯髒下流的勾當。奧賽羅無論如何也不能遷就變心,——不是不能饒恕,而是不能遷就,——儘管他存心寬厚,天真無邪,有如赤子。真正好吃醋的人並不這樣。我們簡直想像不到一個好吃醋的人有多麼容易甘心,遷就,又多麼容易饒恕!好吃醋的人最容易饒恕,這是所有的女人都知道的。他們能夠,而且常常會非常之快地(自然在首先大吵大鬧一場之後)饒恕例如說幾乎確鑿有據的變心,他已經親眼目睹的擁抱和接吻等等,只要他同時能多多少少相信這是「最後一次」,他的情敵從此以後即將銷聲匿跡,遠走天涯,或是他自己能把她帶到某個地方,使那位可怕的情敵永遠不能跟蹤來到。自然這種相安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因為即使那個情敵果真消失了,明天他也可能發現另一個新的,而又對這新人吃起醋來。別人會覺得,那種必須加以監視的愛情究竟有什麼意思?那種必須盡力看守的愛情究竟有什麼價值?但是真正好吃醋的人是永遠不會明瞭這層的,可是說實話,他們中間甚至也不乏心地高尚的人。還有說來很有意思的是當這類心地高尚的人們站在一間樓閣裏偷聽和偵探的時候,雖然「其他們高尚的心地」也明白他們甘願去做的事情的可恥,但是在當時,至少在站在小屋裏的時候,是永遠不會感到內疚的。米卡一見格魯申卡就失去了醋勁,暫時變成F有信任心和高尚的人,甚至還為了庸俗的情感而鄙夷自己,然而這只是表明,在他對這女人的愛情裏,還包含著一點比他自己所設想的要高尚得多的東西,不僅僅只是情慾,不僅僅只是象他對阿遼沙所講的那種「身體的曲線」。但是隻要格魯申卡一不在眼前,米卡就立刻又會疑心她的下賤和狡黠的變心。而且在這樣想時他並不感到任何良心的譴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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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 莎士比亞同名劇中的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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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醋勁又在他心裏發作了。無論如何,必須趕緊去做。頭一件事是要想法至少先挪借一小筆零錢。昨天的十個盧布幾乎都花在這一趟出門上了,而身邊一點錢也沒有自然是寸步難行的。他剛才坐在車上的時候,在琢磨新計畫之外,就想到了怎樣去先挪借一點錢用。他有一對決鬥用的好手槍,還帶有子彈,他所以至今沒有把它當掉,就是因為他愛它勝過一切。他在「京都」酒店裏早就和一位青年官員有一面之識,而且在酒店裏就偶然知道這位有錢的單身官員酷愛武器,收買手槍、左輪槍、刀劍等物,掛在自己寓所的牆上,給朋友們觀看,大事誇耀,頭頭是道地講述左輪手槍的型號,怎樣裝子彈,如何射擊等等。米卡沒有多加思索,立刻到他家去,請求把他的手槍抵押十個盧布。那位官員看了很喜歡,勸他索性賣給他,但是米卡不肯答應。官員給了他十個盧布,聲明他一點利息也不要。他們分別的時候已成了好朋友。米卡忙著到費多爾·巴夫洛維奇家後面的涼亭裏去,想叫斯麥爾佳科夫趕快出來相見。但是因此又確定了一件事實,那就是在下面我將講到的一件奇事發生以前的三四小時,米卡身邊一文不名,還把心愛的東西押了十個盧布,而忽然在三個鐘頭以後,他的手裏卻竟有了好幾千盧布。……不過這話我說得太早了些。

在費多爾·巴夫洛維奇的鄰婦瑪麗亞·孔特拉奇耶芙娜那裏,他得到了關於斯麥爾佳科夫生了病這樣一個使他十分驚訝而且不知所措的消息。他聽到了一段關於掉進地窖,後來犯了羊癲病,延請醫生,費多爾·巴夫洛維奇如何忙著張羅的話;又打聽出兄弟伊凡·費多羅維奇已於今天早晨動身到莫斯科去了,這倒使他感到興趣。「大概是在我之前經過伏洛維耶車站的,」德米特裏·費多羅維奇想,但是最使他擔心的是斯麥爾佳科夫:「現在怎麼辦?誰替我守候,誰給我通報消息呢?」他迫不及待地盤問那兩個女人:她們昨晚有沒有發現什麼情況?她們很清楚他打聽的是什麼,當時就給他解除了不少疑心。沒有一個人來過。伊凡·費多羅維奇睡在家裏。「一切都很正常」。米卡沉思了一下。今天一定還要偵察,但是在什麼地方偵察呢?在這裏還是在薩姆索諾夫家的大門旁邊?他決定兩方面都去,一切看情形而定。然而現在呢,現在呢……問題是因為現在在他面前擺著一個「計畫」,剛才他在馬車上想出來的那個新的、十分正確的計畫,這是再也不能耽擱的了。米卡決定豁出一小時的工夫去實行它,他決定:「在一小時內完全解決,完全瞭解清楚,然後,然後先到薩姆索諾夫家去,打聽格魯申卡在那裏沒有,馬上再跑回這裏來,在這裏獃到十一點鐘,然後再到薩姆索諾夫家去接她,送她回家。」他決定就這麼辦。


  
他飛也似的回到住所,梳洗了一下,把衣裳刷乾淨,穿好,就動身到霍赫拉柯娃太太那裏去了。真可歎,他的「計畫」原來是建立在這裏。他決定向這位太太借三千盧布。尤其特別的是他似乎異想天開地突然產生了一種特別的信心,相信她決不會拒絕他。也許有人會奇怪,既然他這樣自信,那他為什麼不先到這個總算是同類人的家裏來,卻要跑去找薩姆索諾夫,找一個氣質完全不同的人,對這類人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講話。但問題是他在最近一個月以來,和霍赫拉柯娃幾乎不相來往,而且以前也並不太熟識,再加以他也很明白她本人對他十分厭惡。這位太太從一開始就只因為他是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的未婚夫而非常憎恨他,因為她不知為什麼緣故,深願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拋棄他,嫁給「舉止優美、和藹可愛、象騎士般高雅的伊凡·費多羅維奇」。而對米卡的舉止她最為討厭。米卡甚至笑過她,有一次曾形容她,說這位太太「既活潑放肆,又毫無教養」。今天早晨他坐在車上,腦子裏突然產生了一個很清晰的念頭:「既然她那麼不願意我娶卡捷琳娜·伊凡諾芙娜,而且強烈到那樣的地步(他知道她為這事甚至到了幾乎發作歇斯底里的地步),那麼她現在幹嗎不答應借給我三千盧布,使我能夠用這個錢和卡捷琳娜分手,永遠離開這裏呢?這類嬌生慣養的上流太太們,一旦執意要達到一個目的,是會不惜一切來達到使她們趁心的目的的。何況她還那麼有錢呢!」這是米卡所想到的理由。至於說到「計畫」,那還是原來的那一套,就是以他對於契爾馬什涅應得的產權作交換,——但已不是從做交易的角度考慮,象昨天對薩姆索諾夫所提出的那樣,也不拿花三千盧布取得雙倍利息(六七千盧布)的話去勸誘這位太太,象昨天對薩姆索諾夫所說的那樣,而只是把它作為借款的正當保證。米卡心裏發揮著這個新念頭,越想越興高采烈,但他每逢有了什麼新計畫,作了什麼突如其來的決定,也總是這樣的。他永遠總是對自己的每一個新念頭著迷到了極點。然而等到他登上霍赫拉柯娃太太家的臺階的時候,他突然一陣感到背上害怕得發涼:直到這一 • 那間,他才完全而且象數學公式般明白地感到,這是他最後一個希望了,如果在這裏也失敗,那麼在這世界上就毫無別的出路了,「除非為了這三千盧布去殺人,搶人,此外再沒有別的法子可想。……」七點半鍾的時候,他按門鈴了。

起初事情好象很有眉目:他一通報,主人就特別迅速地馬上接待他。「好象正在等我似的。」米卡的腦子裏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他剛被引進客室,女主人就幾乎跑著走了出來,直截了當地對他說她正在等著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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