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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太太剛剛知道謝苗·伊凡諾維奇安然無恙,現在身份證也沒必要尋找了,於是馬上放下心來,不再傷心落淚了。這時候,有幾位房客決定召開一個隆重的歡迎會,歡迎謝苗·伊凡諾維奇出走歸來。他們把插銷打爛,把屏風移開,使它離失蹤者的床遠一點,把被子稍稍翻亂一點點,把那只有名的箱子拿來,直着放在床底下,而讓他的大姑(也就是一個洋娃娃)坐在床上(是用房東太太的舊頭巾、一頂軟帽和披肩裝扮成的,模樣兒很像他大姑,完全可以讓人受騙的)。這麼幹完以後,大家開始等待,只要謝苗·伊凡諾維奇一到就向他宣佈;他大姑子從縣裡來了,就坐在屏風後面等他,真可憐!但是,左等右等,一直不見人來……就在等待的時候,馬爾克·伊凡諾維奇已經把半個月的薪水輸給了房客普列波洛維科和康塔列夫,奧克安諾夫則在玩刮鼻子的遊戲中一輸到底,小鼻子已經被颳得又紅又腫。女工阿夫多吉亞几乎已經完全睡足,兩次起身去拖柴火來生爐子。季諾維·普羅科菲耶維奇是隔一會兒就跑到外面去看謝苗·伊凡諾維奇來了沒有,現在大汗淋淋,已經渾身濕透。但還是沒有看見一個人來,既沒有見到謝苗·伊凡諾維奇,也沒有見到要飯的酒鬼。最後大家都睡覺去了,只留下大姑子在屏風後面備用。直到夜裡四點,才響起敲門聲,但是這聲音非常大,足以報償守候者所付出的艱辛勞動。這是他,正是他本人,謝苗·伊凡諾維奇,普羅哈爾欽先生,但是他那副模樣,卻叫人見了大吃一驚,所以誰也沒去想到大姑子的事了。這位失蹤的人一回來就失去了知覺。他是被人扶進來的,更確切地說,是由一個渾身透濕、衣衫襤褸的夜間街道馬車伕用肩膀扛進來的。房東太太問車伕這可憐的苦命人到底是在哪裡喝醉的?車伕的回答是:「他沒醉,一滴酒也沒喝,這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很可能是昏過去了,要不就是發生了驚厥,也很可能是中了風。」於是大家開始仔細察看。為了方便起見,大家扶他靠在火爐邊,發現他確實沒有醉酒的跡象,也不像中風,而是別的什麼原因。後來他連舌頭也轉不動了,好像是害了抽風症,只是不斷眨巴着眼睛,莫名其妙地一會兒望望這個,一會兒又望望那個全是夜間打扮的圍觀者。後來大家又問馬車伕是在哪裡發現他的?馬車伕回答說:「大概是從科洛姆納島上來了一批人,天知道他們是什麼人,老爺不像老爺,反正是一批游手好閒、尋歡作樂的先生,就是他們把他交給我的。他們到底是打了架,還是他得了痛風症,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不過、那批人倒是快快活活的好人!」大家把謝苗·伊凡諾維奇抱起來,放到兩個肩膀壯實的人的肩上,然後將他抬到床上。就在謝苗·伊凡諾維奇剛剛躺進被窩的時候,他的身子碰到了大姑子,兩腳抵住了他日思夜想的百寶箱。他竟然不要命似地高聲大叫,几乎彎着兩腿坐了起來,渾身瑟瑟發抖,兩手在空中亂抓亂扒,儘量用兩手和身子,去填滿床上的空間。當時他用顫抖的、異常堅決的目光掃視所有在場的人,好像在說,他寧可死去,也決不把那份可憐家產中的百分之一,讓給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