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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184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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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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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的是,他現在急着要去伊斯梅洛夫團,即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不久前往過的宅寓。他知道,三星期前按他的請求她從帕夫洛夫斯克搬走,住到伊斯梅洛夫團一位過去要好的熟人、寡居的教師妻子、有家的受人尊敬的女士那裡,她几乎靠出租一套有上好傢具的房間為生。最大的可能是,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又搬到帕夫洛夫斯克去住時,留下了這套住宅;至少相當可能在這住宅裡過夜,當然,是羅戈任昨天把她送往那裡的。公爵僱了馬車。途中他忽然想到,應該先從這裡開始找起,因為夜裡她不可能徑直上羅戈任那兒去。這時他又想起管院子人的話,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不常去。既然本來就不常去,現在又憑什麼在羅戈任那裡留宿呢?公爵因這些想法而有所寬慰,使自己打起精神來,最後,半死不活地來到了伊斯梅洛夫團。

完全使他吃驚的是,教師妻子這裡無論是昨天還是今天都沒有聽說過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事,不僅如此,她家裡的人跑出來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教師妻子家庭成員眾多——全是年齡相差1歲的女孩,從15歲到7歲——她們跟在母親身後蜂擁而出,把他團團圍住,對著他張大嘴巴瞪着。在她們後面走出來一位臉色蠟黃、精瘦乾癟、扎着黑頭巾的姑姑,最後露面的是奶奶,戴眼鏡的老太太。教師妻子非常懇切請公爵進去坐坐,他就照做了。他馬上就意識到,她們完全明白他是什麼人,她們也清楚地知道,昨天應是她的婚禮,她們想要瞭解婚禮的情形想得要死,也極想瞭解目前的怪事:怎麼他向她們打聽起她來,她現在本應該跟他在帕夫洛夫斯克而不是跟別人在一起,但是她們都知禮識趣。公爵簡短地談了婚禮的事以滿足她們的好奇心。她們便開始驚詫)嘆氣和呼叫,於是公爵不得不把其餘的一切几乎都講了,當然,只是擇其要者。最後這兒位聰穎激動的女士商議決定,首先一定要敲開羅戈任的門,並從他那裡瞭解到一切肯定的情況。如果他不在家(這點一定得弄清楚)或者他不想說,那麼就去謝苗諾夫團一位女士那裡,是個德國人,她是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熟人,與母親一起住:也許,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因為激動不安和想躲起來,就在她們那裡過夜了。公爵起身告辭時十分沮喪。她們後來說,他臉色「白得可怕」;確實,他几乎兩腿發軟。最後,在一片吵得不得了的嘰哩哇啦聲中他聽出了,她們商量着要與他一起行動,並向他要城裡的地址。他沒有地址;她們建議他住旅館。公爵想了一下,便把五星期前他曾經在那裡發過病的、過去住過的旅館地址給了她們。接着他又去找羅戈任。這一次羅戈任那裡不僅不開門,甚至老太婆住的宅院門也沒開。公爵去找管院子人,好不容易在院子裡找到他;管院子人正忙着什麼事,因此勉強回著話,甚至勉強看看他,但還是肯定地說,帕爾芬·謝苗諾維奇「一大清早就出去了,去帕夫洛夫斯克了,今天不會回家。」


  

「我等一等,也許,晚上會回來。」

「也許,一星期都不回來,誰知道他。」

「這麼說,反正昨天是在家過夜的。」

「過夜是過夜的....」

所有這一切是令人懷疑的,有鬼名堂。管院子人很可能在這段時間裡得到了新的指示,因為剛纔還相當多話,而現在簡直就是避而不答。但是公爵決定過兩小時再來,如果必要的活,甚至就守在門旁。而現在還剩下在德國女人那裡的希望,於是他驅車去謝苗諾夫團。

但是在德國女人那裡她們甚至不理解他的來意。從她透露的一些話中公爵甚至領悟到,德國美人兩星期前與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吵了一架,因此這些日子來她一點也沒聽說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事,而且現在她竭力要人家知道,她也沒有興趣去聽說,「哪怕她嫁給世界上所有的公爵。」公爵急忙走出來。他忽然想到,也許她像那時那樣去莫斯科了,而羅戈任當然是追蹤而去,也可能是與她一起去。「至少哪怕找到一點蹤跡也好!」但是他想起了,他應該在旅館落腳,便急忙去季捷伊納亞街,那裡立即帶他到一個房間去,服務員問他想不想吃點東西,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說要,待到醒悟過來,他對自己大發了一通火,因為吃東西耽誤了他十小時,只是後來他才明白,他完全可以留下送來的點心,可以不吃。在這昏暗窒悶的走廊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苦苦地竭力要得到某個想法的感覺籠罩着他的心頭,但他總是領悟不到,這個新的糾纏不休的想法究竟是什麼。最後他魂不守舍地從旅館裡走出來;他的腦袋在打轉,但是,到底上哪兒去呢?他又去找羅戈任。


  

羅戈任沒有回來,沒人開門應鈴聲。他又去找羅戈任娜老太婆宅院的鈴,門開了,也聲稱帕爾芬·謝苗諾維奇不在,也許三天都不在。使公爵感到很窘的是,像以前那樣,人們用怪異好奇的目光打量他。這次他根本未能找到管院子人。像剛纔那樣他走到對面人行道上,望着羅戈任家的窗戶,在難熬的炎熱中徘徊了半小時左右,也許時間還更長些。但這次什麼也沒動靜;窗戶沒有打開,白色窗幄紋絲不動。他最終認為,剛纔一定是他的幻覺,因為從一切跡象看來,甚至窗戶也黯然無光,久未擦洗,因此,即使有人真的透過窗戶張望,也很難辨認。這個想法使他感到高興,於是他又到伊斯梅洛夫團教師妻子家去。

那裡她們已經在等他了。教師妻子已經到過三四個地方,甚至還去過羅戈任家,那裡無聲無息。公爵一聲不吭聽著,走進房間,坐到沙發上,望着大家,似乎不明白她們在對他講什麼。奇怪的是:他一會兒注意力異常敏鋭,一會兒又忽然心不在焉到難以置信的地步。這一家人後來稱,這一天這個人奇怪得「令人吃驚」,因此,「也許,那時一切就已經顯示出來了。」最後,他站起來,請求給他看看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房間。這是兩間寬敞高大而又明亮的房間,有着相當好的價值不低的傢具。這幾位女士後來說,公爵察看了房間裡的每一樣東西,看見了茶几上有一本從圖書館借來的書推開着,是法國長篇小說《包法利夫人》。他注意到了,把打開的那一頁折了起來,請求允許把書帶走,而且沒有聽完說出是從圖書館借來的就立即把它放到自己口袋裏。他坐到打開的窗口,看見一張寫滿了粉筆字的小牌桌,便問:誰在玩牌?他們告訴他,每天晚上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都與羅戈任打杜拉克,樸列費蘭斯,梅利尼克,惠斯特,自選王牌等各種牌戲,只是最近,即從帕夫洛夫斯克搬來彼得堡以後,才開始玩牌的,因為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老是抱怨無聊,羅戈任整晚整晚坐著;老不吭聲,什麼也不會說,而她常常哭泣;於是突然有一天晚上羅戈後從口袋裏掏出了紙牌;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立即笑逐顏開,他們就開始玩起牌來。公爵問,他們玩的牌在哪裡?但是牌不在,總是由羅戈任自己放在口袋裏帶來,每天都是一副新紙牌,用後就隨身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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