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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168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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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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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講到最後幾句話時他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不小心地揮了一下下手,肩膀不知怎地動了一下,於是....四座呼聲驚起!花瓶晃了一下,開始似乎猶豫不決:是否要倒到哪位老頭的頭上,但突然傾向相反的方向.朝剛剛嚇得跳開的德裔詩人的方向倒下去,轟的一聲掉到地上。這一聲巨響、喊聲、散在地毯上的珍貴的碎片,驚嚇,駭異——哦,公爵究竟怎麼了,很難說,再說几乎也沒有必要去描繪:但是不能下提及正是在這一划使他震驚並使他從所有其他模糊奇怪的感覺中一下子清晰地意識到的一種奇怪的感覺,最使他驚訝的不是羞恥,不是出醜,不是恐懼,不是意外,而是預言竟然應驗了!這個想法中究竟有什麼東西令他那麼傾注神思,他連對自己也無法解釋清楚;他只是感覺到,這一驚震撼心扉,他几乎是懷着神秘的驚駭站在那裡。還有一瞬間,在他面前彷彿一切都化開去了,代替恐懼的是光明和歡樂,歡喜;他開始喘不過氣來,並且....但是這一瞬間過去了。謝天謝地,這不是他擔心的那回事!他換了口氣,環視着四周。



  

第四部 第七章 Page 2

他似乎好長時間都不理解他周圍的閙哄哄的一片慌亂,也就是說,他完全明白也全都看見了,但是卻彷彿是個特殊的人那樣站着,無論什麼都不參與,而且還像童話裡的隱身人似的潛入房間,觀察那些與他無關、但使他感興趣的人。他看見有人收拾了那些碎片,聽到了說得很快的談話,看見了蒼白的、奇怪地望着他的阿格拉婭,非常奇怪:她的眼中根本沒有憎恨,絲毫沒有忿怒;她用驚恐但又深含同情的目光望着他,而看別人的目光卻炯炯有光....他的心驟然感到一陣甜滋滋的隱痛。最後他奇異地看到,大家又坐下了,甚至還笑着,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又過了1分鐘,笑聲變大了:大家已經在望着他笑,望着他那獃若木鷄的傻樣,但大家是友好、快活地笑;許多人又跟他交談起來,態度非常親切。為首的便是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她笑着對他說著什麼非常非常善意的沽,突然他感覺到,伊萬·費奧多羅維奇在拍他的肩膀;伊萬·彼得羅維奇也在笑;但是對他更好、更使他喜吹,更使他好感的是顯貴老頭;他拿起公爵的手,輕輕握著,又用另一隻手輕輕拍着,像哄一個受了驚嚇的小孩一樣勸他鎮靜下來,這一切使公爵喜歡得不得了,最後,他還讓他緊挨着自己坐著,公爵滿心喜悅地盯着他的臉,不知為什麼仍然說不出話來,喘不過氣來;他也非常喜歡老頭的臉。

「怎麼。」他終於喃喃說,「你們真的原諒我?還有....您--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

笑聲更大了;公爵熱淚盈眶;他不相信向己,他像中了魔似的。

「當然,花瓶很漂亮。我記得它擺在這裡已經有15年了,是的....15年年了....」伊萬·彼得羅維奇說。

「嗨,這算什麼倒霉:人都有個完結的時候,而這不過是一隻土罐!」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大聲說,「列夫·尼古拉耶維奇,難道你真的嚇成這樣。」她甚至擔心地補問道,「得啦,親愛的,別再怕了;你倒真的嚇着我了」

「您能原諒一切、除了花瓶,還原諒其餘的一切。」公爵忽然欲離座起身,但顯貴老頭馬上又掃住了他的手。他不想放開他。

「cottriscurieux etdettristemeux!*」他隔着桌子向伊萬·彼得羅維奇低語着,不過聲音還是夠大的;公爵大概能聽到。

「這麼說我沒有得罪你們任何人吧?你們不相信,想到這一點我是多麼幸福;但是事情就應是這樣的!難道我會在這裡得罪哪一位?如果我這樣想一下,我就又會得罪你們了。」

「請放心,我的朋友,這言過其實了。您根本不用這樣感激的;這是一種美好的感情,但是過分了。」

「我不是感激你們,我只是....欣賞你們,望着你們,我感到幸福;也許,我說的很蠢,但是我要說,要解釋....甚至哪怕是出於對自己的尊重。」

他身上的一切是衝動的、不安定的、狂熱的;很可能,他說出來的話常常不是他想說的話。他彷彿是用目光探詢着:他可以說嗎?他的目光落到了別洛孔斯卡婭身上。

「沒關係,我的小爺,繼續說,繼續說,只不過別喘息,」她指出,「剛纔你一開始就氣急,於是便落到這般地步;而你不用擔心說話:這些先生見過比你更古怪的人。你不會使他們吃驚的,你還沒有令人費解到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地步,只不過打碎了一隻花瓶,讓大家驚嚇一場罷了。」

公爵微笑着聽完她說的。

「這不是您,」突然他轉向顯貴老頭說,「這不是您在三個月前救了大學生彼德庫莫夫和公務員施瓦勃林,使他們免于流放嗎。」

顯貴老頭甚至微微紅了臉,低聲嘟噥着,要公爵冷靜些。

「我還聽說過您的事,」他突然又轉向伊萬·彼得羅維奇說,「在某省已經獲得了自由的農民給您惹了許多不愉快事,他們遭到火災後,您還白白給他們木材蓋房子?」


  
「咳,這言過其實了,」伊萬·彼得羅維奇嘟噥着說,不過他很高興地擺出一副神氣的樣子;但這一次他說「這言過其實了」倒完全是真話,這僅僅是傳到公爵那兒的不確切的傳聞。

「而您,公爵夫人,」他帶著燦然的微笑忽然對別洛孔斯卡婭說,「半年前,由於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給您寫了信,難道不是您在莫斯科把我當作親生兒子一樣對待?您還真的像對親生兒子一樣給過我一個忠告,使我永不忘懷。您還記得嗎?」

*法語:這事挺有趣,也挺嚴重!

「你幹嘛盡說瘋話?」別洛孔斯卡婭煩惱地說,「你是個好心人,也是個可笑的人;給你兩個銅板,你就感激不盡,就像救了你命似的。你以為這是恭維,其實令人厭惡。」

她本來已經十分生氣了,但忽然又大笑起來,而且這一次是善意的笑。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臉色豁然開朗;伊萬·費奧多羅維奇也容光煥發。

「我說過,列夫·尼古拉耶維奇為人....為人....總之,只要他不喘氣,正像公爵夫人指出的那樣....」將軍喃喃說著,他沉醉于欣喜之中,重複着別洛孔斯卡婭所說的令他吃驚的話。

唯有阿格拉婭不知怎麼地顯得憂傷;但她的臉仍然緋紅,或許是怒火中燒。

「他真的很可愛,」顯貴老頭又對伊萬·彼得羅維奇低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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