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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167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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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第167頁 / 共188頁。

「哦,不,哦,不!不光是屬於神學,請您相信,不光是!它關係到我們,比您想象的要密切得多。我們還不能看到這件了絶不只是神學,這正是我們的錯誤所在!要知道社會主義也是天主教和天主教本質的產物!它就像它的兄弟無神論一樣也來自于絶望,在道德意義上是與天主教背道而馳的,它是要取代宗教失去的道德權力,要滿足切盼着的人類的精神渴望,不是用而是用暴力來拯救他們。這也是一種通過暴力的自由,這也是一種通過劍和血的聯合!『不許信奉上帝,不許有私有財產,不許有個性, fraternit ou lamort*,兩百萬顆腦袋!』根據他們的所作所為你們將能瞭解他們——這點已經說過了!別以為這一切對於我們都是無害的,並不可怕;哦,我們需要反擊,而且要儘快、儘快!應該使我們的發出光芒給西方以反擊!我們保留的,他們是不知道的!我們現在應該站在他們面前,不是盲從地上耶穌會教士的鈎,而應該把我們俄羅斯的文明帶給他們,但願我們的人不要說他們的傳教方式很講究,就像剛纔誰說的那樣....」

「但是對不起,對不起,」伊萬·彼得羅維奇萬分不安地說,他環顧着周圍,甚至開始害怕起來,「所有您的這些想法當然是應該受到讚揚的,它們充滿了愛國主義,但是這一切是極為誇大了的....甚至最好還是不對這個....」


  

「不,沒有誇大,不如說是縮小了;恰恰是縮小了,因為我不會表達,但是....」

「對-不-起!」

公爵閉口不說了。他挺直身子坐在椅子上,火一般的熾熱目光一動不動地望着伊萬·彼得羅維奇。

「我覺得,您恩人的事已經使您過分受震驚了,」顯貴老頭親切而不失平靜地指出,「您現在很激昂....也許,是因為孤獨的緣故。倘若您多與人們交往,而在上流社會裡,我希望,人們將會樂於接待您這麼一位優秀的年輕人,那麼,當然,你將會使您的激奮平靜下來並會看到,所有這一切簡單得多。何況,之所以發生....這樣一些罕見的事例,據我看,部分地是由於我們的飽食厭足,部分是由於....百無聊賴。」

「正是這樣,正是這樣,」公爵大聲嚷道,「絶妙的思想!正是『由於百無聊賴,由於我們的百無聊賴』,不是由於飽食厭足,相反,是由於饑渴....不是由於飽食厭足,這一點您弄錯了!不僅僅是由於饑渴,甚至是由於熾熱的,由於熱切的饑渴!而且....而且您別認為這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以一笑了之;請原諒,應該善於預感!我們的人只是到了岸才相信,這就是岸,於是高興得馬上就要走到最終極限;這是為什麼?你們對帕夫利謝夫感到驚訝,你們一切都歸咎於他的瘋狂或善良,但這不是這麼回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俄羅斯的強烈不光使我們也使整個歐洲驚訝。如果我們這裡有人改信天主教,那麼他一定會成為耶穌會教徒,而且還是最秘密的;如果有人成為無神論者,那麼一定會開始要求用暴力來剷除對上帝的信仰,也就是用劍!這是為什麼,為什麼一下子這麼狂暴?難道你們不知道?這是因為他發現了過去在這裡忽略了的祖國,因此十分高興;他發現了岸,土地,便撲下去吻它!無神論者的產生可並不光是因為虛榮心,可並不全是因為可惡的虛榮感,而是因為精神痛苦,因為精神饑渴,因為嚮往崇高的事業、懷念堅實的岸、懷念他們原來不再相信的祖國,因為他們從來也沒有瞭解過它!人成為無神論者太容易了,比全世界其他各國人更容易!並且,我們的人不光是做一個無神論者,而且還一定信奉無神論,把它作為一種新的信仰,卻絲毫沒有發現他們信奉的是虛無。我們的人的饑渴就是這樣的!『誰腳下沒有立足點,誰也就沒有上帝!』這不是我的話,這是我在旅途中遇到的一個舊派教徒商人說的。說真的,他原活不是這麼說的,他說:『誰放棄了故土,誰也就放棄了自己的上帝。』只要想一想,我們一些最有文化教養的人居然也會加入鞭身派....不過,在這種情況下,鞭身派有什麼比虛無主義、耶穌會、無神論更不好呢?甚至,也許還更深刻些:但是可見苦悶達到了什麼地步!....為那些饑渴的和饑渴得發狂的哥侖布們去發現『新大陸』之岸吧,為人去發現的『新大陸』吧,讓我們去為他們尋找不為他們所知、隱藏在地下的這金礦、這寶庫吧:請向他們展示,將來也許唯有的思想、的上帝和才能使上人類復活和復興,你們將會看到.一個多麼強大和真實、英明和溫順的巨人將在驚訝的世界面前成長,在驚訝的和恐懼的世界面前成長,因為他們期待着我們的就只是劍,劍和暴力,因為他們以己度人,不能想象我們可以沒有野蠻。迄今為止就是這樣,而且越來越厲害!而且....」

*法語:博愛或死亡。


  
但是這時忽然發生了一件事,因而演說者的話也就極為出人意料地被中斷了。

整個這一篇激昂的長篇大論,整個這一堆彷彿亂糟糟擁積在一起、一句超越另一句的熱烈不安的言辭和激越亢奮的思想,這一切預示着這個顯然無緣無故突然談興勃發的年輕人正處于某種危險的特殊的心態之中。客廳裡在場的人中所有瞭解公爵的人都提心吊膽地(有的還羞愧地)對他的牽動感到驚訝,因為這不符合他往昔的舉止,平時他拘謹得甚至羞法,在別的場合他表現出少有的和特別的分寸和對上等禮儀的本能的敏感。人們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是這樣:關於帕夫利謝夫的消息並不是原因。女客們從她們的角落裡望着他,把他看作是瘋子,而別洛孔斯卡婭後來承認「再過1分鐘,她已經想溜之大吉了」。「達官顯貴」老頭由於最初的驚訝而几乎不知所措;葉潘欽的將軍上司在自己的椅子上不滿而嚴厲地望着。上校工程師坐著一動不動。德裔詩人甚至臉色都發白了,但仍然虛假地微笑看望着別人,看人家怎麼反應?不過,所有這一切以及整個這件醜事,甚至也許只要再過1分鐘,就可以以最平常自然的方式得到解決;異常吃驚,但比別人更早醒悟的伊萬·費奧多羅維奇已經幾次試圖去制止公爵,沒有成功,現在他懷着堅定果斷的目的朝公爵走去,再過1分鐘,如果需要這樣做的話,他大概會下決心客客氣氣地把公爵帶走,就藉口說他有病,也許,情況確實是這樣,伊萬·費奧多羅維奇暗自也非常相信是這樣....但是事態卻以另一種方式發展着。

還在剛走進客廳之初,公爵就儘可能坐得離阿格拉婭用來嚇唬他的那只中國花瓶遠些。昨天阿格拉婭說了那番話後,他心中紮下了一種難以磨滅的信念,一種令人驚奇的不可能的預感:不論怎麼避開這只花瓶,不論怎麼避免發生倒霉事,明天他一定還是會打碎它的。能相信這樣的事嗎、但事情就是這樣。在晚會過程中其它一些強烈的,但是新鮮的印象開始湧向他的心靈;我們已經講過這一一點了。他忘了自己的預感,當他聽到有人談到帕大利謝夫,伊萬·費奧多羅維奇帶他過去並再次把他介紹給伊萬·彼得羅維奇,他就改坐到靠近桌子的地方,恰恰就坐在那只漂亮的大花瓶旁邊的扶手椅上,花瓶擺在台座上,几乎就跟他的胳膊肘並齊,稍梢在後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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