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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135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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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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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夠了,應該快點,」她聽完了一切,最後說,「我們在這裡一共只有一個小時時間,到8點鐘為止,因為8點鐘時我一定必須得在家裡,免得他們知道我曾經在這裡,而我是有事才來的,我有許多事需要告訴您。只不過現在您全把我搞糊塗了。關於伊波利特的事,我想,他的手槍就會是打不響的,這比較符合他這個人的情況。但是您深信他肯定想自殺,這裡沒有欺騙,是嗎?」

「沒有任何欺騙。」


  

「這也有可能。他在《解釋》裡是寫了,要您把他的‘自白」帶來給我嗎?您又為什麼不帶來呢?”

「他不是沒有死嗎?我以後問他要。」

「一定要帶來,沒必要間他要。這一定會使他感到很愉快,因為他也許正是帶了這樣的目的才朝自己開槍的,要我以後讀他的『自白』。請您別笑話我這些話,別夫·尼古拉那維奇,因為很可能是這麼一回事。」

「我不會笑話的,因為我自己也深信,在某種程度上很可能是這樣的。」

「您也深信?難道您也這麼想?」阿格拉婭突然驚詫得不得了。

她問得很快,說得也很急,但有時似乎離題,常常沒有把話說完;她還不時地急於提出什麼警告;總之她異常忐忑不安,儘管她看人的時候很大膽,還含着某種挑釁的意味,但也許實際上是有點心虛的。她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家常連衣裙,這跟她很相稱。她常常打顫,臉色緋紅,坐在長椅邊上。公爵也確認伊波利特開槍自殺是為了使她讀他的「自白」,這使她非常驚訝。

「當然,」公爵解釋說,「他是想,除您以外,我們大家都稱讚他....」

「怎麼稱讚?」

「也就是,這....怎麼對您說呢?這很難說。只不過他一定很想大家圍着他並對他說,大家很愛他、尊敬他,大家都竭力勸他要活下去。很可能他最牢記的就是您,因為在這種時刻他還提到您....儘管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牢記着您。」

「這我就完全不明白了:牢記的是我,卻又不知道牢記着我。不過,好像我是能理解的:知道嗎,當我還只是個13歲小姑娘的時候,我自己就曾經有30次想過要服毒自殺,並打算把這一切寫信告訴父母,也曾經想過我躺在棺材裡的樣子,大家將為我哭泣,並責怪自己對我那麼無情....您幹嗎又笑了?」她皺了皺眉,很快地補了一句說,「當您一個人邏想的時候,您還暗自想過什麼?也許,您把自己想像成陸軍元帥,並且擊潰了拿破崙。」

「嗯,說實話,我是這樣想過的,特別是要入睡的時候,」公爵笑起來說,「只不過我擊潰的不是拿破崙,而全是奧地利兵。」

「我根本不想跟您開玩笑,列夫·尼古拉那維奇。我自己會去看伊波利特的,請您先向他打個招呼。而從您這方面來說,我認為所有這一切都是很不好的,因為像您這樣評判伊波利特,這樣剖視和評判一個人的心靈,是很粗暴無禮的。您沒有一點溫情,只有實話,因而也就不公正。」

公爵思忖起來。

「我覺得,您對我是不公正的,」他說,「因為我並沒有認為他這樣想有什麼不好;何況,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而僅僅是想....他想最後一次跟人們相會,贏得他們的尊敬和喜愛,這可是很好的感情,只不過不知怎麼的結果卻不是這樣;這裡是因為他有病,還有什麼其他原因!再說,有些人一切總是有好結果,另一些人則幹什麼都不像....」

「您這大概是把自己的情況也加進去了吧?」阿格拉婭指出。

「是的,是在說自己,」公爵絲毫沒有發覺這一間話中的幸災樂禍的含意,回答說。

「只不過,我要是處于您的位置,反正無論如何也是睡不着的;看來,您隨便往哪兒一獃,馬上就能在那兒睡着;這對您來說是很不好的。」

「要知道我整夜沒有睡,後來又走來走去的,又曾去了音樂會....」

「什麼音樂會?」

「就是昨天演出的地方,後來來到這裡,坐下來,想著想著就睡着了。」

「啊,原來是這樣的。這就情有可原了....那您為什麼要到聽音樂的地方去?」

「我不知道,就這麼....」

「好,好,以後再說;您老暈打斷我,而且您到聽音樂的地方去,跟我又有什麼相于?您這是夢見了哪個女人?」

「這....是....您沒有見過的....」

「我明白了,非常明白。您對她很....您怎麼夢見她的?她什麼樣子?其實,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拋突然懊惱地毫不客氣地說,「別打斷我....」

她等了一會,似乎是要鼓足勇氣或者竭力想驅趕煩惱。

「我把您叫來是為了這麼一回事:我想向您提議做我的朋友。您幹嗎老這樣盯着我?」她几乎憤怒地補了一句。

公爵這一刻確實很專注地看著她,因為他發覺她的臉又開始漲紅得不了,在這種情況下她越是臉紅,好像就越是為此而生自己的氣,這甚至在她灼灼發亮的眼睛裡也明顯地流露出來;通常過一分鐘她就已經遷怒于與她話的人,不管對方是否有過錯,她就開始跟他爭吵起來。她知道自己的古怪和怕難為情,因此通常很少參與交談,比她的兩個姐姐寡言少語,有時甚顯得過于沉默。有時候,特別是在這種微妙的場合,必須得開口說話,那她說起來總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高傲,彷彿是有某種挑釁的意味。她總預先就能感覺到什麼時候開始或者想開始臉紅。


  

「也許,您不想接受這一提議?」她傲慢地望了一眼公爵。

「哦,不,我想,只是這完全沒有必要....也就是說,我怎麼也沒有想過需要這樣提出建議,」公爵窘困地說。

「那麼您想到了什麼?為了什麼我把您叫到這裡來呢?您頭腦裡在想什麼?不過,也許您認為我是個小傻瓜,就像家裡大家這麼認為的一樣。」

「我不知道他認為您是傻瓜,我....我不這麼認為。」

「您不認為?您很聰明。說得尤其聰明。」

「據我看,您有時候甚至可能很聰明,」公爵繼續說,「您剛纔突然說了句非常聰明的活。您說出了我對伊波利特的疑慮:『這裡光只有真話,因而就是不公正的』。我記住了這一點並在仔細思量,」

阿格拉婭一下子高興得臉上泛起紅早。所有這些變化在她身上發生得非常坦率,而且非常迅速。公爵也很高興,甚至望着她,高興得笑起來。

「聽著,」她又開始說,「我等了您很久,為的是對您講這一切,自您從那裡給我寫那封信那個時候起我就等了,甚至還要早....昨天您已經從我那聽到了一半了:我認為您是最正直最誠實的人,比所有的人都正直和誠實。如果人家說您,說您的頭腦....也就是您有時候頭腦有病,那麼這是不公正的,我是這樣認定的並且跟他們爭論,因為即使您真的頭腦有病(當然,您對此不要生氣,我是從最嚴重的情況來說的),可是您頭腦的主要部分是比他們,比所有的人都更聰穎的,這樣的頭腦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因為有兩種頭腦:主要的和非主要的。是這樣嗎?不是這樣嗎?」

「也許是這樣,」公爵勉強說出話來;他的心回得厲害,怦怦跳個不停。

「我就知道,您是能理解的,」她一本正經地繼續說,「ω公爵和葉甫蓋尼·帕夫雷奇就一點也不理解這兩種頭腦的說法,亞歷山德拉也是,不過您請設想一下:媽媽倒是理解的。」

「您很像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

「這怎麼會呢?難道是這樣嗎?」阿格拉婭驚異地說。

「真的;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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