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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134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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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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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質是一樣的,雖然也許扮演的角色不一樣。您會看到,正像他自己剛纔給我們念的《解釋》裡說的那樣,其實只是為了『開個玩笑』。就想殺死十個人,即使這位先生沒有能耐這佯干,可現在這些話也弄得我無法安睡。」

「也許,您大多慮了。」


  

「您真讓人驚奇,公爵;您不相信,他現在就能殺死十個人?」

「我不敢回答您;這一切非常奇怪,但是....」

「好吧,隨您,隨您!」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惱火地收尾說,「況且您是個非常勇敢的人;只不過您自己別掉進那十個人中去。」

「最大的可能是,他不會殺死任何人,」公爵若有所思地望看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說。

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氣忿地大笑起來。

「再見,該走了!您注意到沒有,他要把自己「自白」的副本遺贈給阿格拉婭·伊萬諾夫娜?」

「是的,注意到了....我正在想這件事。」

「這就好,以防他殺死十個人,」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又笑了起來,然後就走出去了。

過了1小時,已經3點多了,公爵去了公園。他本試圖在家裡睡覺,但是睡不着,心跳厲害,不過,家裡一切已經安排停當,儘可能安寧平靜下來;病人已經睡着了,請來的醫生聲你,他已經沒有特別的危險了,列別傑夫、科利亞、布爾多夫斯基睡在病人房間裡,以便流值班;因此,已經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但是公爵自己的不安卻一分鐘一分鐘地在增長。他在公園徘徊,心不在焉地看著自己周圍的景物,當他走到車站前的廣場並看見一排空蕩蕩的長椅和樂隊的譜架時,他驚訝地停了下來。這個地方使他吃驚,並且不知為什麼令人覺得十分不像樣子,他轉身往回走,沿著昨天與葉潘欽母女走去車站的那條路徑直走到指定約會的那張綠色長椅,在上面坐下後,突然縱聲大笑起來,但又立即因此而異常憤慨。煩悶苦惱繼續圍繞着他;他真想離開去什麼地方....他不知道去哪裡,他頭頂上方一隻小鳥在樹上啼囀,他便開始在葉叢中尋覓它;突然小鳥從樹上騰空飛起,就在這一刻他不知為什麼想起了那只「沐浴着熾熱的陽光」的「蒼蠅」,伊波利特這樣寫它,說「它知道自己的地位,是大合唱的參加者,唯獨他一人是被拋棄者」。這句話剛纔就使他大為震驚,現在又想起了它。一段早已忘卻的回憶在他心間萌動,現在一下子變清晰了。

*拉塞內,十九世紀二十年代蛋動巴黎的一刑事案件的中心人物,極端殘酷的殺人犯。

這是在瑞士,他進行治療的第1年,甚至是最初幾個且。當時他還完全是個白痴,甚至都不會好好說話,有時也不能理解要求他做什麼。有一次他走進山裡去,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白天,他懷着一種痛苦的、怎麼也不能具體體現的思想在那裡躑躅良久。在他面前是輝耀的天空,下面是一汪湖水,四周的天涯清徹明淨、無邊無際。他久久地望着,心中則非常痛苦。現在他回想起來,當時他向這光明、無涯的青空伸出自己的雙手,潸然淚下,使他感到痛苦的是,所有這一切跟他完全沒有緣份。這不散的筵席是什麼樣的?這常年的盛大節日是什麼樣的?很久以前,從童年起,這筵席、這節日就一直吸引着他,可又怎麼也接近不了、加入不了。每天早晨都升起這麼光明燦爛的太陽,每天早晨瀑布傾瀉處彩虹飛架;每天傍晚遠方天際那座最高的雪峰都燃起朱紅的火焰;每個「小小的蒼蠅沐浴着熾熱的陽光,在他身邊嗡嗡叫,他是整個這場大合唱的參加者,他知道自己的位置,熱愛這一席之地並感到幸福」;每一棵小草都在生長並感到幸福!萬物都有自己的路,萬物也都知道自己的路,它們唱着歌兒離去,唱着歌兒來臨;只有他一個人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明白,不瞭解人們,也不理解聲音,一切都與他無緣,他是個被拋棄的人。哦,當然,當時他不會用這些話來講,也不會講出自己的問題;他默默無聲暗自痛苦:但是現在他覺得,他在那時就說了這一切,說了所有這些話,還有,有關蒼蠅的話伊波利特正是從他本人那,從他當時的話裡和淚水裡拿去的。他深信這一點,不知為什麼這個念頭使他的心直跳....

他在長椅上微微睡着了,但是即使夢中他也仍然忐忑不安。就在入睡前他想起,伊波利特會打死十個人,對於這一荒廖的設想他一笑了之。他的周圍是一片美妙、清新的沉寂,只有樹葉的籟默聲,因而顯得周圍更加安寧,更加僻靜。他做了許多夢,全都是令人驚悸的惡夢,致使他不時顫粟。最後,有個女人來到他跟前,他認識她,而且熟悉她到痛苦的地步:他總是能叫出她的名字和指出她來,但是很奇怪,她現在的臉似乎與他一向熟悉的臉完全不一樣了,因此他痛苦地不想認她就是那個女人。在這張臉上充滿了悔恨和恐怖,以致使人覺得,這是個可怕的罪犯,剛剛犯下了令人恐怖的罪行。在她蒼白的臉頰上顫動着淚水;她向公爵招招手,同時又將一隻手指貼向嘴唇,几乎是警告他跟在她後面走,不要出聲。他的心屏息不動了,他無論如何,不論什麼都不想承認她是罪犯;但是他感覺到,馬上就將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將影響他一生。她好像要指給他看什麼,就在公園不遠的地方。他站起身準備跟她走,突然在他旁邊傳來了什麼人清脆響亮、精神煥發的笑聲;在他的手中突然出現了什麼人的手;他抓住這隻手,緊緊地握住它,就醒來了。阿格拉婭站在他面前,大聲笑着。



第三部 第八章

她笑着,但她也很氣憤。

「睡着了!您睡着了!」她帶著輕蔑而又驚訝的口吻嚷着。

「是您!」公爵喃喃着,他還沒有完全清醒,一邊驚詫地認着她,「啊,對了!這是約好的....我在這兒睡着了。」

「我看見了。」


  
“除了您,沒有人叫醒我嗎、除了您,這裡沒有人來過嗎?我以為,還會有....另一個女人來過....,’

「這裡是有另一個女人來過....」

最後,他完全清醒了。

「這只是個夢,」他若有所思地說,「奇怪的是,在這種時刻做這樣的夢。請坐。」

他握著她的手,讓她坐到長椅上;自己則坐到她旁邊,陷入了沉思。阿格拉婭並不忙講話,而只是專注地打量着自己的談話對方。他也望着她,像有時彷彿根本沒有見到她在自己面前。她開始臉紅了。

「啊,對了!」公爵顫粟了一下,說,「伊波利特開槍自殺了!」

「什麼時候?在您那裡嗎?」她問着,但是並沒顯得大大的驚異,,‘昨天晚上他不是好像還活着的嗎?發生所有這一切事後,您怎麼還能在這睡覺?”她突然振奮起來,高聲說。

「要知道他沒有死,槍沒有打響。」

在阿格拉婭的堅持下,公爵只得立即而且甚至為她詳細地敘述了昨夜發生事情的全部經過。她不時地催促他快講下去,可自己又不斷地提問打斷他,提的几乎全是無關緊要的問題。順便說一句,她懷着極大的好奇聽完公爵轉述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說了些什麼,有好幾次甚至重問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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