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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115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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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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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多麼奇怪!這多麼奇怪!」過了片刻他甚至有點憂鬱地說。在感到強烈興奮的時候他總會變得憂鬱起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凝神環顧四周,為走到這裡來而驚訝。他很疲勞,走近條椅坐下。周圍異常寂靜。車站上音樂會已經結束。公園裡大概已經沒有別的人了;當然,至少已有11點半。夜是寧靜、溫暖、明亮的,6月初的彼得堡之夜就是這樣的,但是在綠蔭茂密的花園裡,在他所處的林蔭道上,卻几乎已經全黑了。

假如此刻有誰對他說,他在戀愛,而且,愛得很熱烈,那麼他會驚詫地否定這種想法,甚至會感到氣忿。假如有人再補充說,阿格拉婭的字條是情書書,是約戀人幽會,那麼他會為那個人羞愧得無地自容,也許還會向提出決鬥。這一切完全是真誠的,他一次也沒有懷疑過,也不容許有絲毫模棱兩可的念頭認為這姑娘有可能愛他,或者甚至是自己有可能愛她。愛他,可能“愛像他這麼一個人’!他認為是件咄咄怪事。他隱約覺得,如果確實有什麼名堂的話,這不過是她這方面的兒戲;但是他對這種兒戲似乎大無動于衷,認為它太平常;他自己要操心和關心的完全是別的事。對於剛纔將軍激動之中脫口而出的話,即她嘲笑大家,尤其嘲笑他公爵,他是完全相信的。在這種情況下他絲毫也不感到受了屈辱;在他看來,事情就該是這樣的。對於他來說主要的是明天他又將見到她,一清早就將與她並排坐在綠色長椅上,將聽她講怎麼給手槍上彈葯,將望着她。別的他什麼都不需要,她究竟打算對他講什麼,這件直接關係到他的重要事究竟是件什麼事,有一兩回在他的頭腦裡也曾閃過這樣的問題。此外,阿格拉婭約他來談“重要事’,他片刻也不懷疑確實有那回事。但是現在他几乎根本不去想這件重要的事,甚至絲毫感覺不到要想這件事的慾望。


  



第三部 第三章 Page 2

林蔭道沙地上輕輕發出的嚓嚓腳步聲使得他抬起頭來。黑暗中很難辨認來者的臉。這個人走到長椅前,在他旁邊坐下。公爵迅即移近他,几乎緊挨着他,這才看出了是羅戈任蒼白的臉。

「我就知道,你是在這裡什麼地方遊蕩,沒用多久就找到了,」羅戈任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句話低聲說道。

在旅客走廊裡相遇之後他們是第一次見面。羅戈任的突然出現使公爵大力驚詫,有一段時間他都無法集中思想,痛苦的感覺又在他的心間復甦。看來,羅戈任明白他給對方造成的印象;雖然開始他曾有點不知所措,說話似乎故作隨便的樣子,但公爵很快就覺得,羅戈任沒有絲毫做作,甚至也沒有絲毫特別的困窘;如果在他的手勢和話語裡曾有過某種不自然,那也僅僅是外表的;在內心這個人是不可能改變的。

「你怎麼....會在這兒找到我的?」公爵為了開始說話而問道。

「從凱勒爾那兒聽說(我上你那兒去過),『到公園去了』不是我想,事情果然是這樣。」

「什麼事情?」公爵不安地抓住羅戈任冒出來的話問。

羅戈任冷冷一笑,但不做解釋。

「我收到了你的信,列夫·尼古拉那維奇;你這一切全是徒勞....何苦呢?....現在我是從她那兒來找你的:她囑咐一定要把你叫去,有什麼話非常必要告訴你。她要你今天就去。」

「我明天去。我馬上回家去:你....到我那兒去嗎。」

「幹什麼?我把所有的話都對你說了;再見。」

「難道您不順便去一下?」公爵輕輕問他。

「你這人真怪,列夫·尼古拉那維奇,真讓人對你感到驚訝。」

羅戈任譏諷地訕笑了一下。

「為什麼?憑什麼你現在對我這般惡意?現在你可是自己也知道,你所認為的一切都是不對的。不過,我倒是認為,你對我的仇恨至今仍未消除,你知道是為什麼嗎?因為你曾經企圖謀窖我,因而你的仇恨還未解除。我告訴你,我記得的羅戈任只是那天交換了十字架並結為兄弟的那個帕爾芬·羅戈任;我在昨天的信裡就對你說了這一點,讓你忘了所有這一切胡話,並再也別跟我談起它們,你幹嘛要迴避我?幹嗎要對我把手藏起來?告訴你,那時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我只把它看作是一場夢吃,對於那一整天你的想法,我現在知道得清清楚楚,就像對自己的瞭解一樣。你想像的一切是不存在的,也不可能存在。那又為什麼我們之間還要存在仇恨呢?」


  

「你哪來的仇恨!」羅戈任對公爵這出其不意的熱情話語又笑了起來,回答說。他站在那裡,確實避着他,離他兩步遠,還把手藏起來。

「現在起我再也不會去你那兒,列夫·尼古拉那維奇,」他緩慢和含蓄地補充說,算是做了結論。

「難道你就這麼恨我嗎?」

「我不喜歡你,列夫·尼古拉那維奇,又為什麼要到你那兒去呢?哎,公爵,你就跟孩子一模一樣,想要玩具了就得搬出來擺到面前來,而對事理都不明白,這一切你在信裡就是這麼寫的,現在也是這麼說的,難道我不相信你?你的每句話我都信,並且也知道,你從來都不曾欺騙過我,今後也不會欺騙;可我仍然不喜歡你,你信裡寫道,你一切都忘了,只記得交換過十字架的兄弟羅戈任,而不是那個當時曾向你舉起刀子的羅為仟。可是你怎麼會瞭解我的感情呢?(羅戈任又苦笑了一下。)也許,從那以後我一次也沒有後悔過這件事,而你已經給我寄夾了你兄弟般的寬恕。也許,那天晚上我想的已經完全是別的事,而對這件事....」

「忘了去想!」公爵介面說,「那還用說!我敢打賭,當時你直接上了火車,趕到帕夫洛夫斯克這兒來到音樂會,像今天這樣在人群中注視和觀察她。你還有什麼能使人吃驚!當時假如你不是處于只想著一件事的狀態,也許,也不會朝我舉起刀子。那時我望着你,從早晨起就有預感了;你知道嗎,你那時是怎麼樣的?我們剛交換過十字架,大概,我頭腦中立即就萌動了這種想法。當時你為什麼要帶我去見你家老太太?你想以此來剋制自己抬起手來?再說也不可能去想,只是巨我一樣是感覺到罷了....我們當時的感覺是不謀而合。當時你沒有向我抬起手來(是上帝把它引開了)。現在我在你面前又成了什麼了?要知道在這件事上我仍然懷疑你,我們有一樣的罪過,感覺也不謀而合!(皺起眉頭!喂,你幹嘛笑?)你說『沒有後悔過』!但是假若你想懺悔,也許你也不會仟梅,因為還有你不喜歡我這一層。我在你面前即使是個純潔的天使,只要你認為她愛的層我而不是你,你仍然不會容忍我。看來,這種嫉妒是會有的。不過這個星期裡我想什麼來着,帕爾芬,我告訴你:你冤枉嗎,尷尬嗎?你也許愛你勝於愛所有的人,甚至用這樣的方式愛你:越是折磨你,就越是更愛你。她不會對你說這點,應該善於看到這點。為了什麼她最終到底嫁給了你?說不定什麼時候她會告訴你本人的,有的女人甚至願意這樣被人所愛,而他正是這種性格的人!而你的性格租你的愛情應該使她感到驚訝!知道嗎,女人會用冷酷和嘲笑折磨男人而一次也不會感到良心的責備,因為她愛着你的時候,每次都會暗自思忖,‘現在我把他折磨得要死,可往後我會用我的愛情來補償的....」

羅戈任聽完公臣的話,哈哈大笑起來。

「怎麼,公爵,你自己什麼時候也碰到過這樣的女人?我聽到有關你的一些情況,如果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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