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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111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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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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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已經有三個多月沒有見到她了。來到彼得堡後所有這些日子裡他一直打算到她那幾去;但是,也許是一種神秘的預感阻止了他。至少他怎麼也無法猜測見到她時會產生什麼樣的印像,而他有時候還是懷着懼怕的心情在想著,有一點他是明白的:相見將是痛苦的。在這六個月裡他有好幾次回憶起這個女人的臉容使他產生的最初的感受,那時他還只是看見她的肖像;但是,每當他回憶起來的時候,即使是肖像留下的印象也含着過多的痛苦。在外省那一個月,他几乎每天都與她見面,留給他的是可怕的影響,公爵有時甚至要竭力驅除對這尚為時不久的往事的回憶。對他來說,這個女人的臉上總是有一種令人痛苦的東西:在跟羅戈任談話時,公爵把這種感受看作是無限憐憫的感受,這是真的,還是肖像上的這張臉就喚起了他心中十足痛苦和憐憫;同情甚至為這個女人痛苦的印象從來也沒有離開過,現在也沒有離開他的心間。哦,不,現在甚至更強烈。但是對於他跟羅戈任說的話,公爵總感到不滿意;只是現在,在她突然出現的這一霎那,他才明白,也許是憑感覺,他對羅戈任說的話中還欠缺些什麼。欠缺的是能夠表達可怕的話;對,是可怕!現在一此刻,他完全感受到這一點了;他相信,憑自己特殊的原因完全確信,這個女人是瘋了。假若在愛一個女人甚于世上的一切或者預先品嚐這種愛情的可能性時,突然看見她戴着鎖鏈鐐銬在鐵窗裡挨着看守的棍棒,這時產生的印象就與公爵現在的感受是頗為相似的。

「您怎麼啦?」阿格拉婭打量着他,一邊還故意拽了一下他的胳膊,很快地低聲問。


  

他轉過頭來向着她,看了她一眼,瞥見了對他來說是不可理解的此刻她那閃閃發亮的黑眼睛,他試圖對她莞爾一笑,但是,突然彷彿一瞬間忘了她似的,又把視線投向右邊,又開始注視起自己那非同一般的芳影來。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這時正經過小姐們坐的椅子。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繼續在對亞歷山德拉·伊萬諾夫娜講什麼,大概是很可笑和有趣的事,他講得很快,很生動,公爵記得,阿格拉婭忽然輕輕說出:「她多麼....」

話沒有說完,也就不能確定是什麼意思;她一下子收住活頭,再也沒有補充什麼,但這也已經夠了。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正經過那裡,似乎對誰也沒特別注意,這時卻突然轉向他們這邊,彷彿只是現在才發現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

「哎呀,原來他在這兒!」她突然停下來驚呼道,「無論派哪個當差的都找不到,他卻故意似的坐在這叫人想像不到的地方....我還以為,你是在....你伯父那裡呢!」

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一下子漲紅了臉,怒氣沖沖地看了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一眼,但很快他又背轉過身去。

「怎麼?!難道你不知道?你們倒想想著,他竟還不知道!開槍自殺了!就在早晨你伯父開槍自殺了!我也是剛纔,下午2點的時候,人家告訴的;現在半個城市的人都知道了,據說,35萬沒有了,還有人說是50萬。可我還一直指望着他會留遺產給你;全都胡亂花光了。真是個腐化透頂的老頭....好,告辭了,bonne chance*!難道你不打算去一次?怪不得你及時告退,真是個滑頭!不,這是胡說,你是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也許,還在昨天就已知道了....」

雖然這種厚顏無恥的胡纏和故意誇大實際上並不存在的熟不拘禮和親密無間肯定包含着某種目的,這一點現在已經不可能有任何疑問,但是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起先想就這麼隨便敷衍過去、無論怎樣都不去理會這個冤枉別人的女人。但是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話猶如晴天霹靂擊中了他;聽到伯父的死訊,他的臉白如絹帕,轉身面向帶來凶訊的女人。這時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那關娜很快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並讓大家也跟着她起來,几乎像逃跑一樣離開了那裡。只有列夫·尼古拉耶維奇有1秒鐘還目在原地,似乎躊躇不決,還有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也一直站着,沒有恢復常態。但是葉潘欽母女尚未走開20步,一場可怕的閙劇已經迸發開來。

*法語:祝你好運!

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的好朋友、才跟阿格拉婭交談過的軍官氣忿到了極點。

「實在應該用鞭子來對付她,不然什麼都治不了這個!」他几乎是大聲地說。(他好像過去就是葉甫益尼·帕夫洛維奇信得過的人。)

“納斯塔西漚·費利帕夫娜一下于向他轉過身來。她雙眼冒火,撲向站在離她兩步遠地方的完全陌生的年輕人,並從他手裡奪過他握著的一根編織的細鞭,用足力氣朝辱罵她的人臉上斜抽了一鞭。這一切是在霎那間發生的....那軍官氣瘋了,也向她撲去;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身旁的隨從已經不在了,體面的中年紳士早已溜得無影無蹤,而醉醺醺那一位則站在一旁開懷大笑。過一會當然會趕來的,但是這沒有意外的幫助,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是會吃苦頭的。公爵恰好也站在離她兩步遠的地方,他趕緊從後面抓住了軍官的手,軍官掙脫自己的手,使勁朝他的胸口一推;公爵跟踉蹌蹌倒退了三步,跌坐在椅子上。但是這時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身邊又有了兩名保嫖。在發動進攻的軍官面前站着一個拳擊手,這正是讀者所知道的那篇文章的作者、羅戈任過去那一夥人中的正式成員。

「凱勒爾!退伍中尉,」他神氣活現地自我介紹着,「願意徒手較量的話,大尉,我願代替弱女子,悉聽尊便:卑人學過全套英國式拳擊。別推推掇掇,大尉;我同情您受到了流血的委屈,但是我不能允許您當着大庭廣眾對一個婦女動拳頭。如果能像正人君子那樣照另一種方式體面地行事,那麼,您當然是會理解我的,大尉....」

但是大尉已經恍悟過來,已經不聽他說了。這時從人群中出現的羅戈任迅速地抓起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手,帶著她跟在自己身後就走。羅戈任自己顯得震驚異常,臉色蒼白,打着哆嗦。他在帶開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時候,居然還衝着軍官惡狠狠地笑了起來,並且擺出一副洋洋得意的商人模樣說:


  

「呸!瞧你得到了什麼!臉上都掛彩了,呸!」

軍官醒悟過來並完全猜到了在跟誰打交道,便很有禮貌地(不過,用手帕摀住了臉)轉向公爵,後者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請問,我有幸認識的是梅什金公爵嗎?」

「她發瘋了!她是個瘋女人!我請您相信!」公爵不知為什麼向他伸去哆嗦的雙手,聲音顫抖地回答說。

「我當然不能說這樣的消息是好消息;但是我應該知道您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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