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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83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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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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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四個年輕來訪者中有一人已30歲左右,是「羅戈任那一夥人中的退役中尉,自己給別人一次就是15個盧布的拳擊手」。可以料想,他是作為其餘幾人的知心朋友陪他們來。為他們壯膽的,必要時可給他們支持。在那幾個人中被稱作「帕夫利謝夫的兒子」的那一個處于首要地位並起着首要作用,雖然他自報姓名是安季普·布爾多夫斯基。這是個衣着寒酸、不修邊幅的年輕人,禮服上的袖子油光光如鏡子一般可以照人,油膩的背心扣子一直扣到上面,襯衫卻不知去向,黑色的絲圍巾捲成了細帶子,油污得無以復加,一雙手也久未洗滌,臉上長滿粉刺,頭髮是淡黃色的,目光既天真又無賴,如果可以這樣形容的話,他個子不矮,身材消瘦,22歲左右,他的臉上既沒有絲毫的諷刺,也沒有半了點兒躊躇;相反流露出完全但然的陶醉于自己擁有的權利的神情,與此同時還顯示出必須始終使自己做一個受欺侮的人並覺得自己經常受欺侮,這已到了令人奇怪的地步,他說話很激動,很着急,結結巴巴;彷彿不能完全把詞講出來,就像是個口齒不清的人或者甚至像外國人說話,雖然他是地道的俄羅斯人。

陪他來的首先是讀者已經知道的列別傑夫的外甥,其次是伊波利特。伊波利特還很年輕,17歲,也許是18歲左右,他的臉相聰穎,但又經常帶著惱火的神情,疾病也在上面留下了可怕的痕跡,他瘦得皮包骨頭,膚色蠟黃,眼睛倒閃閃發亮,顴骨上燃着兩團紅暈。他不停地咳嗽;每講一個詞,每作一歡呼吸几乎總伴有嘶婭的聲音。顯然肺病已經到了相當厲害的程度。看來,他至多還能活兩三個星期。他已經非常勞累,比大家都先要緊坐到椅子上。其餘的人進來時還略為客套一下,几乎有點拘謹,是,看起人來卻擺出一副架子,顯然是怕有失尊嚴,這跟他們的名聲出奇地不相符合,因為他們被看作是否定上流社會所有無用的繁文褥節、世俗偏見的人,除了自身的利益之外,他們几乎否定世上的一切。


  

「琴季普·布爾多斯基,」「帕夫利謝夫的兒子」性急和結巴地申報着。

「弗拉基米爾·多克托連科,」列別傑夫的外甥發音清晰、口齒清楚地自我介紹說,甚至像是在誇耀他是多克托連科。

「凱勒爾!」退役中尉低低說了一聲。

「伊波利特·捷連季耶夫,」最後一個出入意料地發出了尖聲尖氣的聲音。終於大家在公爵對面的一排椅子上落座,在自我介紹以後,現在大家又立即現出陰鬱的臉色,為了振足精神他們把帽子從一隻手換到另一隻手,大家都準備好了要說話,可是大家又都沉默着,作出一副挑釁的姿態等待着什麼,這種樣子分明是表示:「不,兄弟,你在撒謊,你矇騙不了人!」可以感覺到。只要隨便什麼人說出一個詞開個頭,馬上所有的人便會七嘴入舌、爭先恐後一起說起來。



第二部 第八章 Page 1

「先生們,我沒有料到你們中任何一位會來,」公爵開始說,「我本人直至今天一直有病,而您的事(他轉向安季普·布爾多夫斯基)還在一個月前我就委託加夫里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伊沃爾京去辦,這一點我當時就通知過您。不過,我現在也不迴避親自作出解釋,只是,想必您也同意,在這種時刻....我建議跟我到另一個房間去,如果不用很長時間的話....這裡現在有我的朋友在,請相信....」

「朋友....有多少都無所謂,但是,請....」雖然列別傑夫的外甥還沒有把嗓門提得很高,但卻用十足教訓人的腔調突然打斷公爵說,「請讓我們申明一下,您最好對我們有禮貌一點、別讓我們在您僕人的屋子裡等上兩個小時....」

「而且,當然....而且我....而且這是擺公爵派頭!而且這....看來,您是將軍!而我可不是您的僕人!而且我、我....」安季沓·布爾多夫斯基突然異常激動地嘟噥說。他雙唇哆嗦,像受了大委屈似的聲音發顫,口中吐沫飛濺,彷彿整個兒綳裂或爆發似的,但是突然又着忙起來,以至沒說幾句話就已經無法使人明白了。

「這是擺公爵派頭!」伊波利特用尖細和顫抖的聲音叫嚷着。

「假如我遇上這種事,」拳擊手咕噥着說:「也就是說,如果用這種態度對待一個高尚的人,直接衝著我來,我要是處在布爾多夫斯基的地位....我就....」

「先生們,我獲悉你們在這裡總共才1分鐘,真的,」公爵又再次說明。

「公爵,我們不怕您的朋友們,無論他們是什麼人都不怕,因為我們是在維護自己的權利,」列別傑夫的外甥又申明說。

「可是,請問您又有什麼權利把布爾多夫斯基的事提交給您的朋友作評斷?」伊波利特又尖聲嚷着,他已經非常焦躁了,「而且,我們也許不願意讓您的朋友們來評斷;您朋友們的評斷會有什麼結果?這是太清楚不過了?」

「可是,布爾多夫斯基先生,如果您始終不願意在這裡談話,」公爵終於能插進去說話了,對於這樣的開端使他異常驚詫,「那麼,我現在告訴您,我們馬上就到另一個房間去,至于說你們諸位,我再重申一下,我只是一分鐘前才聽說....」


  
「但是您沒有權利,沒有權利,沒有權利!....叫您的朋友們....就是這麼回事!....」布爾多夫基突然重新嘟噥起來,驚恐而又擔心地打量着周圍,越是急躁越是不相信人,越是怕見生人。「您沒有權利!」說出這句話後,他突然停住,就像是猝然而止,默然地瞪出那雙近視的佈滿了又粗又紅血絲的暴突的眼睛,疑問地盯着公爵看,整個身體則向前傾着。公爵這一次吃驚得也閉口不語,也瞪眼望着他,一言不發。

「列夫·尼古拉耶維奇!」突然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叫喚他,「你馬上把這個讀一下,馬上讀,這事跟你直接有關。」

她急忙遞給他一份幽默周報,手指指了下一篇文章。在那兒個客人走進來時,列別傑夫就從旁邊急急走近他所竭力奉承討好的葉莉扎維塔·普羅利菲耶夫娜,一句話也不說,從自己的側袋裏掏出這份周報,指着用筆劃出的地方,徑直送到她的眼面前。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已經看完了文章,她為所讀到的內容感到萬分驚詫和激動。

「可是,不念出來不是更好嗎,」公爵非常困窘,含混地說,「過後,....我一個人時再讀....」

「你最好就這麼念吧,馬上就念,念出聲來!念出來。」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迫不及待地把公爵剛來得及到手的報紙一把奪了過去,轉向科利亞說,「唸給大家聽,讓每個人都聽到。」

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是個急躁和衝動的女人,因此往往不加深思熟慮,不顧天氣好壞,一下子貿然決定起錨出海。伊萬·費奧多羅維奇不安地移動着身子。但是在最初那一刻大家不由得愣住並困惑不解地等待的時候,科利亞打開了報紙,開始朗讀起走近前來的列別傑夫指給他看的地方:

「無產者和貴族後裔,每天發生的光天化日的搶劫事件之一例!進步!改革!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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