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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69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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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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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過,她對畫像看了很久,打聽了許多有關先父的事情,最後她朝我莞爾一笑,說、『你會成為完全像他一樣的人。帕爾芬·謝苗內奇,你有強烈的慾望,如果你也沒有頭腦的話,你正好帶著這樣的慾望飛去西伯利亞,去做苦工,可是你很有頭腦。(你相信不相信她會這麼說?我第一次從她那兒聽到這樣的話!),她說,‘你也會很快拋棄現在這一切胡作非為的行為。因為你是個完全沒有教養的人,因此你會開始積攢錢財,會像你父親一樣跟自己那些閹割派教徒一起坐在這幢房子裡,最後大概自己也轉到他們的信仰上,並且你也會那樣地愛自己的錢財,也許會積上不是兩百萬而是一千萬,但是會餓死在自己的錢袋上,因為你在所有方面都存有慾望。你把一切都引向慾望。』她就是這麼說的,几乎原話就是這些話。這以前她還從來也沒有跟我這樣談過!她跟我盡說些無聊話,要不就是嘲笑話;而且這次開始時是笑着講的,後來卻變得非常憂鬱;整個這幢房屋她都走了看遍,好像害怕什麼似的。『我要改變這一切,我說,‘重新裝修,不然,也許還是另外買一幢房子結婚。』『不,不,她說,‘這裡什麼也不要改變,我們就將這樣生活。等我做了你的妻子。我想在你媽媽身邊過日子。』我帶她去見母親,她對母親很敬重,就像親生女兒一般。母親在以前精神就不完全正常,她有病已經有兩年了,父親去世後她完全變成小孩一樣,沒有話語,坐著不能動彈,一看見人,只會在原地朝人家行禮;似乎你不喂她吃,她三天也想不起來。我拿起母親的右手,替她捏好指頭,對她說,『媽媽,祝福吧,她要與我結婚了。』她則充滿感激地吻了我母親的手。『你母親,』她說,『一定受了許多苦。』她看見我的這本書說,『你這是怎麼了,開始看起《史》來了?(其實,在莫斯科有一次她自己對我說過:‘你哪怕是充實一點自己也好,哪怕是讀讀索洛維耶夫的《史》,你實在是什麼也不知道。』)你這樣很好,『她說,』就這樣做下去,做下去。我自己來給你寫一份書單,哪些書你首先應該看,你願不願意?’以後她從來也沒有這樣跟我講過話,從來也沒有過,因此我簡直是受寵若驚,第一次像個活人一樣喘了一口氣。」

「帕爾芬,我對此感到很高興,」公爵懷着真摯的感情說,「很高興。誰知道呢,也許,是上帝把你們安排在一起。」


  

「永遠也不會有那樣的事!」羅戈任激動地喊了起來。

「聽著,帕爾芬,既然你這樣愛她,難道你不想贏得她的尊敬?如果你想難道不希望這樣?我剛纔就說,對我來說有一道奧妙的題目:她為什麼願意嫁給你?雖然我解不出來,但我仍然毫不置疑,這裡一定有充足的、有理的原因。她相信你的愛情,但是也一定相信你的一些長處。否則可是不可能的!你剛纔所說的話證實了這一點,你自己說,她發現了有可能跟你用完全不同於過去對你講的語言來講話。你好疑心好嫉妒,因此誇大了你所發覺的一切不好的方面。反之,當然,也並沒有像你說的那樣把你想得那麼不好。不然就意味着,她嫁給你是自覺地上刀山赴火海去找死。難道這可能嗎?誰會自覺地上刀山赴火海去找死呢?」

帕爾芬帶著一絲痛苦的微笑聽著公爵這一番熱烈的話。看來,他的信念已經不可動搖。

「帕爾芬,你現在望着我的樣子多麼令人難受呀!」公爵懷着沉重的感情脫口而出說。

「上刀山赴火海。」羅戈任終於說,「嘿,她之所以嫁給我,就因為料定要挨我的刀子!公爵,難道你夏的至今還沒悟到、整個這件事的癥結在哪裡?」

「我不明白你的話。」

「好吧,也許你真的不明白,嘿嘿!怪不得人家說你有點兒....那個。她愛的是另一個人,這下明白了吧!就像我現在愛她一樣,她也這樣愛着另一個人。這另一個人你知道是誰嗎?這就是你!怎麼,你不知道還是怎麼的?」

「是我!」

「是你。還是從生日那天開始,從那時起她就愛上你了。只不過她認為,她不可能嫁給你,因為她似乎覺得會使你蒙受恥辱,殷了你的整個命運。她說:『大家都知道我是個什麼人。』至今她自己還經常重申這一點。這一切都是她親自當着我面說的。她怕毀了你,使你蒙受恥辱,而嫁給我,這麼說吧,是沒什麼關係的,是可以的,瞧她把我看作什麼樣的人,這也是顯而易見的!」

「那她怎麼從你這兒逃到我那裡,又....從我那裡....」

「從你那裡跑到我這兒!嘿!她一時突發奇想的事還少嗎!她現在整個人兒就像發熱病一樣。一會兒衝著我喊:『嫁給你等於投河一樣,快點結婚吧!』她自己催促我,選定日期,可一旦接近婚期,又害怕了,或者又冒出別的念頭來,天曉得是怎麼回事,你不也是看到的嗎:又是哭,又是笑,激狂得打哆嗦。她從你那裡逃走,這又有什麼奧妙可言呢?當時她從你那裡逃走,是因為她自己醒悟到,她是多麼強烈地愛你。她不能獃在你那裡。你剛纔說,那時我在莫斯科找到了她;不是這麼回事,是她自己從你那裡逃到我這兒來的。『你定日子吧,』她說,『我準備好了!拿香檳酒來!我們去吉卜賽人那兒!』她這麼嚷着....如果沒有我,她早就投河了,我說的是實話。她之所以沒有投河,也許是因為我比水更可怕。她是懷恨答應嫁給我的....如果她嫁給我,她已經老實說過了,她是懷恨嫁的。」

「你怎麼這樣說....你怎麼這樣!....」公爵嚷了起來,沒有把話說完。他驚恐地望着羅戈任。

「你怎麼不講完,」羅戈任咧嘴笑着,補充說,「你想不想聽,我來說,此刻你暗自在考慮:『哎,現在她怎麼能做他的妻子?又怎麼能放任她走這一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不是為這個目的到這兒來的,帕爾芬,我對你說,我頭腦裡沒有這種想法....」

「可能不是為這個目的,也沒有這種想法,只不過現在一定已經成為目的了,嘿一嘿!好了,夠了!你幹嗎這樣否認?難道你真的不知道?你真使我驚奇!」

「所有這一切都是嫉妒,帕爾芬,所有這一切都病態,所有這一切你都做了過分的誇大....」公爵異常激動地嘟吹着,「你怎麼啦。」

「放下,」帕爾芬說著從公爵手中很快奪過他在桌上書旁拿起的小刀,將它又放回原處。

「當我要到彼得堡時,我彷彿知道,彷彿有頂感....」公爵繼續說,「我不想到這兒來!我想把所有·這裡的一切都忘掉,從心裡掏光鏟盡!好了,再見....你怎麼啦!」


  
公爵說著,漫不經心地又從桌上把小刀拿到手裡,羅戈任又從他手裡奪過來,扔到桌上。這是樣式很普通的一把小刀,刀柄是鹿角做的,不能摺疊,刀長三俄寸半,寬則與之相應。

看到公爵特別注意到兩次從他手裡奪出這把小刀,羅戈任氣忿而煩惱地抓起它,把它夾在書裡,又把書甩到另一張桌于上。

「你是用它來裁紙還是怎麼的?」公爵問道,但似乎是心不在焉地,依然彷彿陷于深深的沉思之中。

「是的,裁紙....」

「這不是園藝用的刀嗎?」

「是的,是園藝用刀。難道園藝刀就不能用來裁紙嗎?」

「它....完全是新的。」

“新的又怎麼啦、難道我現在不能買新刀廣羅戈任越說越惱火,終於氣憤地喊了起來。

公爵打了個顫,凝神望了一下羅戈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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