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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68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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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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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有過這回事,」羅戈任目光炯炯,輕聲肯定說,「整整一天半我不吃不喝不睡,不走出她的房間,跪在她面前,『我說,只要你不寬恕我,我就是死也不出去,要是你吩咐把我拖出去,我就去投河,因為沒有你我現在算什麼?多那一整天她就像瘋了似的,一會兒哭,一會想要用刀殺死我,一會兒罵我。她把扎廖熱夫,凱勒爾和澤姆久日尼科夫等所有的熟人都叫來了,指着我向他們數落,羞辱我。‘諸位,今天我們大家結伴上劇院去,既然他不想出去,就讓他在這裡獃着,我可不會為了他而受束縛。而在這裡,帕爾芬·謝苗內奇,我不在也會給您送茶的,今天您大概餓了。』她從劇院回來是一個人。她說,『他們都是膽小鬼和卑鄙小人,怕你,還嚇唬我,說什麼你不會就這樣走的,說不定會殺人。而我偏要走進臥室,偏不鎖門,瞧我怕不怕你!也要讓你知道和看到這點!你喝過茶了嗎?』『沒有,』我說,『也不要喝。』『隨你的便,不過這跟你很不相稱。」她怎麼說就怎麼做,房間沒有上鎖。第二天早晨她走出來,笑着說,‘你瘋·了還是怎麼的?你這樣是會餓死的!』我說,『寬恕我吧!夕‘我不想寬恕,我也不嫁給你,這話已經說過了。難道你整夜就坐在這張扶手椅上,沒有睡覺?』『沒有,』我說,『沒有睡。』『真太聰明了!又不打算喝茶,吃飯。”‘我說了不,寬恕我吧!』『這跟你可真不相稱,』她說,『這就像給母牛配馬胺一樣,你要知道這點就好了。你這不是想出來嚇唬我吧?你餓着肚皮老這麼坐下去,跟我又有什麼關係,你就這麼嚇人好了!』她很生氣,但時間不長,又開始挖苦我。這時我對她感到好生奇怪,難道她根本就下怨恨?她本來是個記仇的人,而且會很長時間對別人的恨耿耿于懷!於是找頭腦裡有了一個想法:她把我看得卑賤到不值得對我大動肝火的地步。確實是這樣。『你知道嗎,』她說,『羅馬的神父是怎麼回事嗎?』『聽說過,』我說。『你,』她說,『帕爾芬·謝苗內奇,一點也沒有學過通史。』我說,”一點包沒有學過。’她說,『那麼我給你一本書讀:曾經有過這樣一個神父,他很生一個皇帝的氣,那皇帝在他那兒三天不吃不喝,光着腳跪着,在神父寬恕他以前,他就一直跪在自己的宮殿前;你倒想想,在這三天中他跪着,反覆暗自思忖,發出了什麼誓言?....等一下,她說,我來把這一段唸給你聽!,她跳起身,拿來了書。‘這是詩,』她說著就開始給我念起詩來,詩裡講這個皇帝在這三天裡發警要對那個神父報復,她說,『難道你不喜歡這故事,帕爾芬·謝苗內奇?”我說,‘你讀的這一切都是對的。‘啊,你自己說是對的,也就是說,你大概也在發誓:等她嫁給我,到那時我會記起她的樁樁件件,到那時非對她嘲弄個夠!』『我不知道,』我說,『也許是這樣想。,‘怎麼不知道?,‘我是不知道,我說,現在我想的全不是這個。』『那你現在在想什麼?,‘當你從座位上站起來,從我身邊走過時,我就望着你,注視着你;你的裙子發生一陣悉悉索索聲,我的心就沉了下去,當你走出房間後,我就回想著你的第一句話,回想著你講話的聲音,講了什麼;整個夜裡我什麼都不想,老是諦聽著,你睡着時怎麼呼吸,怎麼動彈兩次....』『你呀,她笑了起來說,‘大概也想到了打我的事,沒想還是沒記住?』『也許,』我說,『會想,我不知道。』『如果我不寬恕,也不嫁給你呢?』『我說過了,我就去投河。多‘也許,在這次前先打死我。』她說完就沉思起來。後來她發火了。走出了房間。過了一小時她走到我面前,她是那樣的陰鬱。『我,』她說,『嫁給你,帕爾芬·謝苗內奇,並不是因為我怕你,而是反正一樣是毀滅。可哪裡更好呢?請坐下。,她說,‘馬上給你送飯來。既然將嫁給你,她補充說,我將做你的忠實妻子,在這一點上你不用懷疑,也不用擔心。』接着她沉默了一一會,又說,『你終究不是奴才,我過去以為,你完全是個十足的奴才。』她當即就確走了婚期,而過了一個星期她就從我這兒逃到這裡列別傑夫家。我一來,她就說,『我根本不是要與你脫離關係;我只是還想等一等,我願多久就多久,因為我依然還是自己的主人。如果你願意,你就等着吧。』這就是我們目前的情況....列夫·尼古拉耶維奇,你對這一切是怎麼想的。”

「你自己是怎麼想的?」公爵憂鬱地望着羅戈任,反問道。


  

「難道我還能想什麼?」羅戈任脫口而出。他本來還想補充說什麼,但是在無窮的煩惱中、又緘默了。

公爵站起身,又想離開了。

「反正我不會妨礙你,」他几乎是若有所思地說,彷彿是在回答自己內心的隱秘的思想。

「知道嗎,我要對你說什麼!」羅戈任忽然振奮起來,目光熠熠,「我不明白;你怎麼這樣對我讓步?難道已經完全不再愛她了?過去你畢竟害過相思病的,我可是看得出的。那麼現在你拚命跑到這兒來又是為了什麼?是出於憐憫?(他的臉變扭曲了,露出惡意的嘲笑。)嘻嘻!」

「你認為,我是在欺騙你?」公爵問。

「不,我相信你,只不過一點也不明白其中的緣由。最正確的解釋大概是你的憐憫比我的愛情更強烈。」

他的臉上燃起一種怨恨的、一定要立即說出來的願望。

「怎麼,你不能區分愛和恨,」公爵莞爾一笑,「要是愛情消逝,也許會有更大的不幸。帕爾芬兄弟,我現在就對你說明這點....」

「難道我會殺了她?」

公爵打了個寒顫。

「為了目前這種愛情,為了眼前承受的所有這一切痛苦,你會非常恨她。對於我來說最為奇怪的是,她怎麼又會答應嫁給你?昨天一聽到這個消息,几乎難以相信,而且心頭感到非常沉重。要知道她已是兩次拒絶了你,而且在快要舉行婚禮時逃走的。這就是說,她是有預感的!....她現在看中你什麼:難道是你的錢?這是荒謬的。再說你的錢花得也夠厲害的了。難道僅僅是為了找個丈夫?除了你她可也能找得到的。她嫁給任何人都比嫁給你好,因為你也許真的會殺了她,大概,她現在對這一點是太明白了,是因為你愛她愛得這麼強烈?真的,莫非就是這一點....我常聽說,是有這麼一種人尋找以正是這樣的愛情....只是這樣的....」

公爵頓住不說了,陷于沉思之中。


  
「你幹嗎又笑起我父親的畫像來了?」羅戈任問,他非常留神地觀察着麼爵臉上的任何一點變化,任何一個瞬息卻逝的細微的表情。



第二部 第三章 Page 2

「我笑什麼?我想到,如果你沒有這件傷腦筋的事,不產生這種愛情,那麼你大概會跟你父親一模一樣,而且就在不久的將來。你會一個人默默地跟馴服恭順、不敢吭聲的妻子住在這幢房子裡,只會有很少的但是嚴厲的話語對誰也不相信,而且也根本不需要這一點,只是默默地、陰鬱地聚斂財富。頂多就是有時候對古書大大讚揚一番,對舊派教徒用兩個指頭劃十字感興趣,就這些大概也要到老時才會這樣....」

「你嘲笑吧。不久前她也細細看過這幅畫像,說的這些話一模一樣。真怪。你們現在在所有方面都協調一致....」

「難道她已經到你這裡來過?」公爵好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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