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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65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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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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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自己相信是這樣嗎?」公爵用奇怪的目光瞥了一眼列別傑夫,問。

「我相信,也就這樣解釋。因為我是個窮光蛋,是人們循環輪轉中的一個原子。誰會尊敬列別傑夫?人人都可以嘲笑他,人人几乎都可以踹他一腳。在這件事上,即解釋語義方面,我跟王公貴族沒什麼兩樣。因為我有智慧!王公貴族即使領悟到,在我面前....坐在安樂椅上照樣要顫抖。尼爾·阿列克謝耶維奇大人閣下兩年前復活節前夕聽說了(當時我還在他的司裡當差),便通過彼得·扎哈雷奇特地要我從值班室到他自己辦公室去,只剩下我們兩人時問我:『你是解釋反者的專家,真的嗎?』我沒有隱瞞:『是我』。我向他說了,闡述了,形容了,也沒有減少恐懼的因素,而且。還展開比喻的畫卷,故意加強這種色彩,引用了許多數字。大人他微微含笑,但是聽到數字和類似的地方便會打顫,就要我合上書,打發我走。到復活節給我頒了獎賞,可是此後一星期他就去見上帝了。」


  

「您在說什麼,列別傑夫?」

「正是這樣。在一次午宴後他從馬車裡跌出來....太陽穴撞在路邊矮石砫上,就像小孩一樣,就像小孜一樣,馬上就上西天了。照履歷表上算享年73。在世時他滿臉紅光,一頭銀絲,全身灑遍香水,總是笑容可掬,像小孩的笑咪咪的。當時彼得·扎哈雷奇回憶說,『這是你的預言。』」

公爵站起身。列別傑夫很覺驚訝;甚至對公爵已經要起身告辭感到不知所措。

「您變得很淡漠,嘻嘻!」他斗膽餡媚地說。

「確實,我覺得不大舒服,我的頭昏沉沉的,是旅途勞累了還是怎麼的,」公爵皺着眉頭回答。

「您最好是去別墅,」列別傑夫怯生生地引着話題。

公爵若有所思地站在那裡。

「我自己再等三天要帶全家去別墅,為的是保護好我那所生的幼兒,同時,也把這裡的屋子整修一下,而且也要去帕夫洛夫斯克。」

「你們也要去帕夫洛夫斯克?」公爵忽然問,「這是怎麼回事,這裡所有的人都去帕夫洛夫斯克嗎?您說,您在那裡有自己的別墅?」

「不是所有的人都去帕夫洛夫斯克。伊萬·彼得羅維奇·普季岑把他便宜搞來的別墅讓了一座給我。那是勝境寶地,居高臨下,綠蔭連片,價格便宜環境優雅,樂聲悠揚,因此大家都往帕夫洛夫斯克去。不過,我只住廂房,別墅正房....」

「出租了?」

「沒有,還沒....沒全部租出去。」

「租給我吧,」公爵忽然提議說。

看來,列別傑夫就是要引到這一點上來。這個念頭是三分鐘前閃過他腦袋的。實際上他已經不需要房客了;已經有想租別墅的人到他這兒來過,而且聲稱他也許要租下別墅的。列別傑夫則很有把握地知道,不是也許,是一定。但是現在他卻冒出了一個據他盤算是有利可圖的念頭:利用前面那個租賃者沒有明確表示的機會,把別墅放租給公爵。突然在他想象中呈現「一場衝突,事業的一個新轉折」的景象。他几乎是十萬欣喜地接受了公爵的提議,以致當公爵率直問他租金時,他甚至連連搖手。

「算了,隨您;我就打聽一下;您不會吃虧的。」

他們倆已經開始朝花園出口走去。

「假如您想知道,深受尊敬的公爵,我可以向您....可以向您....通報一個相當有意思的情況,是有關那個人的,」列別傑夫低語着說,他高興得在公爵身邊轉來轉去。

公爵停了下來。

「達裡婭·阿列克謝耶夫娜在帕夫洛夫斯克也有一幢別墅。」

「那又怎麼樣?」

「某位女士跟她是好朋友,看來,在帕夫洛夫斯克常常打算去拜訪她,是有目的的。」                      。

「又怎麼呢?」

「是阿格拉婭·伊萬諾夫娜....」

「啊,夠了,列別傑夫!」公爵懷着一種不愉快的感受打斷說,猶如觸到他的痛處一般,「這一切....不是那麼一回事,最好告訴我,您什麼時間到別墅那兒去?對我來說越快越好,因為我住旅館....」


  

他們邊說邊走出了花園,沒有朝房間裡走,越過小院子,走向籬笆門。

「最好是,」列別傑夫未了又想出主意說,「今天就從旅館直接搬到我這兒來,後天我們大家再一起去帕夫洛夫斯克。」

「我再想想,」公爵若有所思地說著,就走出了大門。

「列別傑夫望了一下他的背影,公爵突然顯得那樣慢不經心,使他頗感驚訝。出去時公爵竟忘了說聲“再見」,連頭也沒點一下,這跟列別傑夫所知道的公爵的彬彬有禮、慇勤周到是不吻合的。



第二部 第三章 Page 1

已經是11點多了,公爵知道,此刻去葉潘欽家,他只能遇上因公事獃在城裡的將軍一人,而且也未必一定能遇上。他想到、將軍大概還會帶他立即驅車前往帕夫洛夫斯克,而在此以前他卻很想先做另一次拜訪。公爵甘願遲去葉潘欽家和把去帕夫洛夫斯克的行程推遲到明天,決定去尋找他非常想去的那一幢房子。

不過,這次拜訪對他來說在某些方面是很冒險的。他感到為難,並有點猶豫。他所知道的那幢房屋在豌豆街,高花園街不遠,他決定先朝那裡走,寄希望于在到達要去的地方前能最終徹底地下個決心。

走近豌豆街和花園街的十字路口時,他自己對自己那種異常的激動感到驚奇;他沒有料到他的心會帶著那樣的痛楚跳動。有一座房屋大概因其獨特的外表老遠就開始吸引他的注意,公爵後來記起了,他對自己說:「這一定就是那座房子。」他懷着極大的好奇心走近去檢驗自己的猜測;他感到,如果他猜對了,不知為什麼將會特別不愉快。這座房子很大,陰森森的,有三層樓,呈灰綠色,沒有任何建築風格。不過,建於上個世紀末的這類房屋只有很少幾幢正是在一切都變得很俠的彼得堡的這兒條街道上保存了下來,而且毫無變樣。它們建得很牢固,活很厚,窗房非常少;底下一層的窗戶有的還裝有柵欄。這下面一層大部分是兌換貨幣的鋪子。掌柜的是個冷酷無憎的人,他租用了樓上作住房。不知為什麼這房屋的外面和裡面都給人一種冷漠獃板,拒客門外的感覺,一切都彷彿掩藏着,隱瞞着,至于為什麼是這樣,似乎光憑其外觀是很難解釋的。當然,建築的線條結合有自己的秘密。在這幢房子裡居住的几乎全是清一色的生意人。公爵走近大門,看了一下名牌,上面寫着《世襲榮譽公民羅戈任宅》。

他不再猶豫,推開玻璃門進去,門在他身後砰的一聲很響地關上了,他從正梯上二樓。樓梯很暗,是石砌的,結構粗笨,而樓梯壁漆成紅色。他知道,羅戈任和母親及兄長佔據了這幢沉悶的房屋的整個二層樓。為公爵開門的人不經通報就帶他往裡走了很久,他們走過了一個正廳,那裡的牆壁仿製成大理石,鋪着像木拼本地板,擺設着二十年代粗陋而笨重的傢具;他們還穿過了一些小斗室,就這樣彎彎繞繞,後來登上兩三個台階,又向下跨了同樣的級數,最終敲響了一扇門。開門的是帕爾芬·謝苗內奇本人。他看見是公爵,臉色一下子變得刷白,站在原地獃住了,一段時間宛如一尊石像。他雙眼木然,目光驚懼,咧着嘴,露出一種極度困惑不解的微笑,彷彿認為公爵的來訪是一件不可能的,几乎是奇蹟的怪事。雖然這樣的反應在公爵意料之中,但還是使他感到吃驚。

「帕爾芬,也許我來的不是時候,我可以就走,」終於他窘困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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