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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62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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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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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突然他似乎仍未能做到自在灑脫,轉過身去,無緣無故地先是斥責手上抱著嬰兒的穿喪服的姑娘,以致她因為出其不意而急忙閃開,但列另傑夫立即就撇開她,衝著站在進另一個房間門口的13歲女孩喊罵,而她剛纔的笑興未盡,臉上還帶著微笑,現在則受不了喊罵,急忙逃到廚房去了,列別傑夫甚至還朝她背後跺了幾腳,為的是進一步嚇唬嚇唬她,但是,當他遇到公爵侷促不安的目光後,便解釋說:

「這是為了....恭敬,嘻....嘻!」


  

「您用不着這樣的....」公爵剛開始說。

「馬上,馬上,馬上....就像一陣風!」

列別傑夫很快就從房間裡消失了。公爵驚訝地看了一眼姑娘,男孩和躺在沙發上的小伙子。他們全都在笑,於是公爵也笑了起來。

「他去穿燕尾服了,」男孩說。

「這一切可真遺憾,」公爵開始說,「我本來以為....請告訴我,他....」

「您以為他醉了?」沙發上喊出了聲音,「一點也沒醉!不過喝了三四杯,嘿,就算五杯吧,這算得了什麼,老規矩!」

公爵本要朝向沙發上的小伙子,但是姑娘說起話來,她那可愛的臉上現出最坦誠的神情。

「他早晨從不多喝酒,如果您找他有什麼事,那麼就請現在談,正是時候。只是傍晚回來時,他就喝得醉醺醺的;而且現在臨睡前常常要哭,給我們念《聖經》,因為我們的媽媽五星期前去世了。」

「他跑開是因為他確實難以應付您,」沙發上的年輕人笑了起來說,「我敢打賭,他馬上就要哄騙您,正是這會兒在動腦筋呢。」

「才五個星期!才五個星期!」列別傑夫已經穿了燕尾服回來,接過話茬說,他一邊眨着眼睛,一邊從口袋裏掏出手絹擦眼淚。「剩下了一堆孤兒。」

「您于嗎穿著補窟窿的衣服出來?」姑娘說,「這兒門背後不是放著一件嶄新的外套嗎,您沒看見?」

「閉嘴!多事的丫頭!」列別傑夫朝她喊道,「哼,你呀!」他本想對她跺腳,可這一次她只是放聲大笑。

「您幹嗎要嚇唬,我可不是塔尼婭,我不會逃開。而柳芭奇卡看來要被您吵醒了,還會得個急驚風....您嚷嚷什麼呀!」

「不許說,不許說!叫你爛舌頭,爛舌頭....」列別傑夫忽然嚇壞了,奔向姑娘手上抱著的睡着的孩子,帶著驚恐的神情幾次給他劃十字。「上帝保佑,上帝大大保佑!這是我的襁褓嬰兒,女兒柳波芙,」他對公爵說,「是合法婚姻所生,我那剛死去的妻子叫葉列娜,是分娩時死的。而這個丑丫頭,穿喪服的,是我的女兒維拉....而這個,這個,哦,這一個是....」

「怎麼停住了?」年輕人喊了起來,「你接著說呀,別不好意思。」

「閣下!」突然列別傑夫衝動地嚷了起來,「您注意到報上關於熱馬林一家被害的消息沒有?」

「我看過,」公爵有幾分驚訝地說。

「喏,這就是殺害熱馬林一家的真正兇手,就是他!」

「你這是說什麼呀?」公爵說。

「也就是一種隱喻說法,未來第二個熱馬林家的未來第二個兇手,如果會有這樣的事的話。他正準備走這樣的路....」

大家都笑了起來。公爵想起了,列別傑夫大概真的在躊躇斟酌和裝腔作勢,就因為他預感到公爵要向他提問題,而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因此就設法同得時間來考慮。

「他要造反!他在策劃陰謀。」列別傑夫似乎已經不能剋制自己,高聲嚷着。「哼,這麼一個造謡中傷的人,可以說是個浪子和惡棍,難道我能,嘿,難道我有權可以把他看作是自己的親外甥,看作是已故姐姐阿尼西婭的獨生子嗎?」

「住口吧,你這個喝醉的人!您相信嗎,公爵,現在他想出來當律師,去擔任法律訴訟的代理人;於是就開始練起口才來,在家裡老是跟孩子們高談闊論。五天前他在民事法官們面前做過一次講話。可是他為誰辯護?不是為老太婆,她曾經央告他,請求他,有一個放高利貸的無賴向她勒索了500盧布,這是她的全部財產,可那無賴把它占為己有。他卻為這個放高利貸的猶太人扎伊德列爾辯護,就因為這傢伙答應給他50盧布....」

「如果我贏了才給50,如果輸了只給5個盧布,」列別傑夫忽然用跟剛纔完全不同的聲調解釋說,彷彿他從來也沒有叫喊過。


  

「嘿,他就胡扯一通,當然,現在可不是老套的制度,在那裡他只受到人家的嘲笑。但他卻滿意得很;他說,鐵面無私的法官先生們,請你們想想,一個境遇淒涼的老頭,經常臥床不起,靠誠實的勞動為生,正要失去最後一塊麵包。謂你們想想立法者申千句明哲話:『讓仁慈主宰法庭。』你相信不,每天早晨在這裡他就向我們反來複去講這兒句話,就像在那邊說的一模一樣;今天是第五次了,就在您光臨之前還在說,他是那樣喜歡這段話,孤芳自賞得不得了,還打算為什麼人辯護呢。您好像是梅什金公爵吧?科利亞向我談起過您,說至今世上還沒有遇到過比您更聰明的人....」

*18683月商人熱馬林一一家六口被18歲的中學生維托爾德·戈爾斯基所殺,作者認為兇手是受「虛無主義」思想的影響。

「是的,是的!世上沒有更聰明的了!」列別傑夫隨即附和說。

「嘿,這一個是撒謊。科利亞是愛您,而他是巴結您。我則根本不打算奉承您,您會知道這點的。您可不是沒有理智的人:您倒評判評判我和他;喂,想不想讓公爵給我們評怦理?」他轉向舅舅問。「我甚至很高興,公爵,您來得正好。」

「想!」列別傑夫毅然喊了一聲,又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下重又開始慢慢挪近前來的聽眾。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公爵皺了下眉說。

他真的在頭痛,而且他越來越確信,列別傑夫是在矇騙他併為能延緩談正事而樂滋滋的。

「我來說一下事情。雖然他滿口謊言,我是他的外甥這一點,他沒有撒謊。我沒有結束學業,但是想唸完它並且將堅持實現自己的意願,因為我有性格。為了實現這一願望,暫時我找到了鐵路上月薪25盧布的一個位置。此外,我承認,他已經幫助過我兩三回。我曾經有20盧布,但卻給賭輸了。哎,您相信嗎,公爵,我有多無賴,多卑賤,竟把這些錢賭輸了。」

「輸給了惡棍,惡棍!就不應該把錢付給他!」列別傑夫喊道。

「是的,是輸給了一個惡棍,但是應該付錢給他,」年輕人繼續說,「關於說他是個惡棍,我也能證明,這不只是因為他狠狠地揍了我一頓。公爵,他是個被淘汰的軍官,過去羅戈任一夥裡的退役中尉,現在在教拳擊。羅戈任把他們趕走後,他們現在都四處漂泊。但最糟糕的是,我明明知道他,知道他是惡棍,無賴和小偷,我卻仍然坐下來跟他一起賭。賭到最後一個盧布(我們玩的是帕爾基牌)時,我暗自想:要是輸了,就去找魯基揚舅舅,向他鞠個躬,他是不會拒絶的。這很卑鄙,確很卑鄙!,這已經是自覺的卑劣行徑了!」

「這不就是自覺的卑鄙行徑嘛!」列別傑夫重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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