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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57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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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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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麼請大家讓開,我怎麼想,就怎麼幹了!別妨礙我!費爾迪先科。把火弄弄旺!」

「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我下不了手呀。」大為震驚的費爾迪先科回答說。


  

「哎。」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發出一聲嘆息,抓起火鉗,扒開兩塊微燃的劈柴,等火焰剛竄起來,就把紙包投進火中。

四周發出了喊聲;許多人甚至划著十字。

「她瘋啦,她瘋啦!」四周叫喊着。

「是不是....我們是不是....把她綁起來?」將軍對普季岑低語說,「或者是否派人....她可是瘋了,她不是瘋了嗎?不是瘋了嗎?」

「不,也許,這根本不是發瘋,」臉色蒼白得像手絹一般的普季岑顫抖着吶吶說,他無力使自己的眼睛離開那剛燃着的紙包。

「瘋了嗎?不是瘋了嗎?」將軍又纏住托茨基問。

「我對您說過,這是個很有個性的女人,」臉色也有點蒼白的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低聲含糊地說。

「可是,要知道是10萬吶!....」

「上帝啊,上帝!」周圍一片驚嘆聲。所有的人部擠在壁爐周圍,大家都爭相觀看;大家都感嘆不絶....有些人甚至跳到椅子上,好隔着別人的腦袋觀看這一景象。達裡婭·阿列克謝耶夫娜奔了出去到另一個房間,驚恐萬狀地對卡加和帕莎低語着什麼。德國美人則已逃之夭夭。

「我的姑奶奶!我的女王!萬能的女神?」列別傑夫跪着爬到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面前,雙手伸向壁爐,號叫着、「10萬! 10萬!我親眼看見的,是當着我麵包起來的!我的姑奶奶!開開恩吧!只要吩咐我鑽進壁爐去,我就整個兒爬進去,我就把自己斑白的腦袋瓜一古腦幾伸進火中去!我有一個臥床不起的有病的妻子,13個全是孤苦伶訂的孩子,上星期則剛埋葬了父親,他是餓死的,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他大聲訴說完,便向壁爐爬去。

「滾開!」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推開他,喊道,「你們大家都讓開!加尼亞,你還站着于什麼?別害臊!去取吧、這是你的幸福!」

但是加尼亞在這個白天,和這個晚上所經受的已經大多了,對於這出其不意的最後一個考驗沒有準備。人群在他面前分成兩半,他就和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面對面站着,相距只有三步路。她站在壁爐旁等着,專注的目光不離他身。加尼亞穿著燕尾服,手中拿着帽子和手套,無言以答地默默站在她面前,交叉着雙手,望着火焰。瘋子般的傻笑在他那白如絹帕的臉上迴蕩。確實,他無法使眼睛移開它,那個已經燃着的紙包;但是,好像有某種新的東西在他心中萌生;彷彿在發誓要經受住這一考驗;他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過了一會兒大家便明白,他是不會去取紙包的,他不想。

「哎,要燒光了,人家會譏笑你的,」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向他喊着,「過後你可是會上吊的,我不是開玩笑。」

火原先在兩塊快燒完的木頭之間燃燒,紙包掉進去壓着它時,開始一度熄滅。但是小小的藍色火苗還是從下面攀住了下面那塊木頭的角。終於,細長的火舌舔着了紙包、火附着後又從紙的四角向上蔓延開來,突然整個紙包在壁爐皇勃然燃燒、明亮的火焰向上直竄。大家都發出了驚嘆聲。

「我的姑奶奶!」還是列別傑夫在號叫。他又朝前衝去,但羅戈任又把他拖回來,推開。

羅戈任自己整個兒變成了一道一動不動的目光。他無法把目光從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身上移開。他完全陶醉了,飄飄然如在七重天。

「這就是女王的氣派!」不管碰上誰,他朝周圍見到的人不斷重複說,「這才是我們的氣派!」他忘乎所以,高聲嚷嚷着,「嘿,你們這些騙子手,哪個能幹出這樣的花樣來,啊?」

公爵憂鬱而默默地觀察着。

「只要給我干,我就用牙齒去叨出來!」費爾迪先科提議說。

「用牙齒叨,我也會幹!」拳頭先生毅然不顧死活,咬牙切齒衝動地說,「真見鬼,燒着了,會要燒光了!」他看見火焰後高呼起來。

「燒着了,燒着了!」眾人異口同聲地喊起來,几乎全都向壁爐這邊擁去。

「加尼亞,彆扭扭捏捏。我說最後一次!」

「快去!」費爾迪先科全然如痴若狂一般奔向加尼亞,扯着他的衣袖,吼着,「去呀,你這不知好歹的人!要燒光了!哦,真一該一死!」

加尼亞用力推開費爾迪先科,轉過身,向門口走去;但是,沒有走兩步,搖晃了一下,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昏倒了!」四周喊了起來。

「姑奶奶,要燒光了!」列別傑夫號叫着。


  
「要白白燒光了!」四面八方吼着。

「卡加,帕莎,給他喝點水、酒!」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喊了一聲,抓起火鉗,夾出了紙包。

外面整張紙几乎已燒光,仍陰燃着,但是立刻就可看到,裡面沒有燒着。紙包包着三層報紙,因此錢還完好無羔。大家都輕快地鬆了口氣。

「頂多損壞千把個盧布,剩下的都好好的。」列別傑夫激動地說。

「全都是他的!整包鈔票都是他的!聽見了吧,諸位!」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宣佈說,並把紙包放到加尼亞身邊,「他到底沒有去拿,堅持住了!這麼說,自尊心還是比對錢的貪婪心要多一點。沒關係,會甦醒過來的!不然的話,也許還會殺人....瞧他已經在恢復知覺了。將軍,伊萬·彼得羅維奇,達裡婭·阿列克謝耶夫娜,卡加,帕莎,羅戈任,你們都聽到了嗎?錢包是他的,是加尼亞的。我把它給他,歸他所有,作為補償....好了,不管它了!請告訴他!就讓紙包放在他身邊....羅戈任,開路!告辭了,公爵,我第一次看到了人!別人,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Merci*!」

羅戈任一夥人跟在羅戈任和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後面,吵吵嚷嚷:哇裡哇啦;靴聲橐橐地穿過房向,向大門口走去。在廳屋裡侍女把皮大衣遞給她;瑪爾法從廚房裡跑出來。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與他們一一吻別。

「小姐,難道您完全離開我們了?您要去哪裡呀?而且還是生日,在這樣的日子走!」侍女吻着她的手,慟哭着問。

「到馬路上去,卡佳,你聽見了,那裡才是我該去的地方,要不就去當洗衣婦!跟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在一起受夠了!代我向他致意,而我有什麼對不住的地方;請原諒....」

在大門口眾人已經分坐在四輛帶鈴當的三駕馬車上。公爵拚命朝那裡奔去,可是還在樓梯上將軍就已經趕上了他。

「得了,公爵,清醒一下!」他抓住他的手,說,拋棄這念頭吧!你也看見了,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是像父親那樣對你說....”公爵向他瞥了一眼,但是什麼活也沒說,便掙脫開,朝下跑去。

三駕馬車剛剛駛離大門口。將軍看見,公爵抓住他遇上的第一個馬車伕,對他喊了一聲,要他跟上前面的三駕馬車,去葉卡捷琳戈夫。緊接着將軍的大灰馬把車拉過來,把將軍載回家,同時也載着新的希望和打算,還載着將軍畢竟沒有忘記拿回去的不久前送給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珍珠。在他做着新的打算之際,曾經有兩次閃現出她那迷人的芳影;將軍發出一聲嘆息:

「真可惜!真正可惜!不可救藥的女人!瘋狂的女人!....這樣嘛,現在公爵就不會要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了....」

說這類有點勸諭性的臨別贈言似的話的還有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另兩位客人,他們決定步行一程,便一路交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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