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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46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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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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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上一次我有幸向諸位作了詳細說明;現在我為閣下再講一次。請看,閣下,大家都有說俏皮話的本領,而我卻沒有。作為補償我求得了允許我說真話,因為大家都知道,只有不會說俏皮話的人才說真話。何況我是個報復心很強的人,這也是因為缺少說俏皮話本領的緣故。任何委屈我都將逆來順受,但是隻忍受到欺負人的人首次失利;他一失利,我立即就會記起前嫌,馬上就會以某種方式進行報復,正像伊萬·彼得羅維奇·普季岑形容我那樣,我會喘上幾腳,他自己嘛,當然是從來也不踢人的噶。您知道克雷洛夫的寓言《獅子和驢子》嗎,閣下?嘿,您和我兩人就是,寫的就是我們。」

「您好像又在信口雌黃了,費爾迪先科,」將軍大力生氣地說。


  

「您怎麼啦,閣下?」費爾迪先科接過話茬說。他原來就這樣指望着什麼時候可以接過話茬,更多地胡扯一通。“您別擔心,閣下,我知道自己的地位:既然我說了,您和我是克雷洛夫寓言中的獅子和驢子,那麼驢子的角色當然是我擔當了,而閣下則是獅子,正如克雷洛夫寓言中說的:

強悍的獅子,森林之猛獸,

年老又體衰,威力喪失盡。

而我,閣下,是驢子。”

「後面一點我同意,」將軍不經心地脫口說道。

這一切當然是無禮的,故意這樣的,但是讓費爾迪先科扮演小丑的角色也就這樣被認可了。

「這裡放我進來並留住我,」費爾迪先科有一次高聲說,「僅僅是為了要我就用這種方式說話,不然,真能接待像我這樣的人嗎?我可是明白這一層的。呶,能讓我這麼一個費爾迪先科跟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這樣高雅的紳士坐到一起嗎?剩下的不得不只有一個解釋:讓我坐就是為了這樣做是不可思議的。」

儘管說得很粗魯無禮,但終究常含着譏刺挖苦,有時甚至頗為辛辣,這一點好像也正是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所喜歡的。一定想要做她座上客的人,就落得個橫下心來忍愛費爾迪先科的遭遇。他大概也猜透了全部底細。他推測,從第一次起他的在場就使托茨基難以忍受、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他才開始得到接待的。而加尼亞方面也吃了他無窮的苦頭,所以在這一點上費爾迪先科也是經常善於為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效勞的。

「我猜想,公爵將以唱一曲流行的浪漫曲為開始,」費爾迪先科一邊做動判斷,一邊則看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會怎麼說。

“我不這麼認為,費爾迪先科,請別急躁,,她淡淡地說。

「噢噢!既然他受到特別的庇護,那麼我也要寬厚溫和待他了....」

但是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沒有聽他的話,站起身,親自去迎接公爵。

「我很抱歉,」她突然出現在公爵面前,說,「剛纔倉猝之中我忘了邀請您到我這兒來,現在您自己給我機會來感謝和讚賞的決心,我感到非常高興。」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專注地凝視着公爵,竭力想多少能對他的舉動做出一些解釋。

公爵本來大概想對她這些客氣話回答幾句的,但是他震驚得如痴如醉,竟說不出一句話來。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高興地覺察到這一點。今天晚上她全副盛裝,給人以非凡的印象。她輓着他的手,帶他到客人那裡去。就在要走進客廳的那一會公爵突然停住了,異常激動地匆匆對她低語說:

「您身上一切都是完美的....甚至連清瘦和蒼白也是這樣....令人不願把您想象成另一種模樣....我是這麼想到您這裡來....我....請原諒....」

「不用請求原諒,」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笑了起來,說,「這會破壞整個奇特怪誕和獨具一格的情趣的。人家說您是個怪人,看來,這是真的。這麼說,您認為我是完美的,是嗎。」

「是的。」

「您雖然是猜謎的能手,但是還是錯了。今天我就會讓您注意到這一點。」

她把他介紹給客人們,其中一大半人已經認識他了,托茨基馬上說了些客氣的話。大家似乎有點活躍起來,一下子有說有笑了。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把公爵安頓在自己旁邊。

「不過,公爵光臨有什麼好驚奇的呢?」費爾迪先科比大家都響地嚷了起來,「事情明擺着,事情本身就說明了!」

「事情是太明了了,並且太說明問題了,」沉默不語的加尼亞忽然接過話茬說,「從上午公爵在伊萬·費奧多羅維奇的桌子上第一次看見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的相片那一刻起,今天我几乎一直不停地在觀察他。我很清楚地記得,還在當時我就想到過,而現在則完全確信,順便說,公爵自己也向我承認過。」

加尼亞這番話說得非常認真,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味,甚至還很憂鬱,以致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我沒有對您承認過,」公爵紅着臉回答,「我不過是回答了您的問題。」


  

「妙,妙!一費爾迪先科嚷了起來,“至少這是真誠的,又狡猾又真誠!」

所有的人都嘩然大笑起來。

「費爾迪先科,您別喊嘛,」普季岑厭惡地輕聲向他指出。

「公爵,我可沒有料到您有這樣的壯舉,」伊萬·費奧多羅維奇低聲說。「您知道嗎,這適合于什麼人?我則認為您是個哲學家!而且是個安分的人!」

「因為這個純潔無邪的玩笑公爵竟羞得像個天真無邪的少女,從這點上看,我可以斷定,作為一個高尚的青年,他心中懷有最值得讚賞的意圖,」突然教師老頭完全出其不意地說,或者,最好是說,因為役有牙齒而唔哩唔哩地說。大家笑得更厲害了。老頭大概以為大家笑的是他的話說得俏皮,便望着大家,開始更加縱聲大笑,同時還劇烈咳嗽起來,致使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馬上來安撫他,吻他,並吩咐再給他送茶。她不知為什麼非常喜歡所有這樣有些古怪的老頭老太、甚至瘋瘋傻傻的修士,他向進來的女仆要了一件披肩裹在身上,又吩咐往壁爐裡添些柴,然後問幾點鐘了,女仆回答說,已經10點半了。

「諸位,要不要喝點香檳?」突然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邀請說,「我這兒準備了。也許,你們會覺得更快活。請吧,不要客氣。」

由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提議喝酒,特別是用這麼天真的口吻來表達這是非常奇怪的,大家都知道,在她過去舉行的晚會上是非常正經莊重的。總之,今天的晚會顯得比較活潑,但是不同尋常。然而大家並不拒絶喝酒,先是將軍本人,活絡的太太、老頭、費爾迪先科其次,隨後所有的人都不反對。托茨基也拿起酒杯,他指望協調一下正出現的新氣氛,使其儘可能帶有親近的戲謔的性質。只有加尼亞一個人什麼也不喝。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過拿起了酒並聲稱,今天晚上她要喝三杯。她那很有點奇怪的、有時很急躁、迅疾的舉止,她那歇斯底里、無緣無故的笑聲以及突然間隔着的沉默甚至悒鬱的沉思,很難使人明白是怎麼回事。有些人懷疑她有寒熱病;後來人們開始發覺,她自己彷彿在等待什麼,不時看一眼鐘,而且變得急不可耐、心不在焉。

「您好像有點發冷?」活絡的太大問。

「不是有點,而是很冷,因此我才裹上了披肩,」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回答說。她真的顯得很蒼白,似乎不時地剋制着強烈的寒顫。

大家都開始不安並動彈起來。

「我們是否讓女主人休息?」托茨基看了一眼伊萬·費奧多羅維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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