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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 29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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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

第29頁 / 共188頁。

「你怎麼啦,親愛的女兒?難道你自己喜歡嗎?公爵聽見了又有何妨,我們是朋友嘛,至少我跟他是。上帝找人,當然是找好人,他不需要壞人和反覆無常的人;特別是不要反覆無常的人,他們今天決定這樣,明天又說那樣。亞歷山德拉·伊萬諾夫娜,您明白嗎?公爵,她們常說我是個怪人,可是我卻會識別人。因為心靈是主要脅,其餘的全是胡說八道。頭腦當然也是需要的....也許,頭腦是最主要的。別譏笑,阿格拉婭,我並沒有自相矛盾:有心靈而沒有頭腦的傻瓜,跟有頭腦而沒有心靈的傻瓜,是一樣不幸的。這是古老的真理。我就是有心靈而沒有頭腦的傻瓜,而你則是有頭腦而沒有心靈的傻瓜;我們倆都不幸,我們倆也很痛苦。」

「媽媽,什麼地方您竟這麼不幸了?」阿傑萊達忍不住問,就像她們之中就她上人沒有喪失快活的心情。


  

「第一,是由於有你們這兒個有學問的女兒,」將軍夫人斷然說,「因為光這一點就夠了,所以其它的也就沒什麼好多說了。廢話夠多的了,我們要看看,你們倆(我沒有把阿格拉婭算進去)靠自己的才智和多言怎麼個擺脫困境,還有您,十分尊敬的亞歷山德拉·伊萬諾夫娜,跟您那可敬的先生是否會幸福?....啊!....」她看見進來的加尼亞,發出一聲感嘆說,「瞧,又一門婚事在進行。您好!」她回答着加尼亞的鞠躬,卻沒有請他坐下。「您在準備結婚吧?」

「結婚?....怎麼回事?....結什麼婚?....」大為震驚的加夫里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嘟噥着說,他顯得十分慌亂。

「我是問,您要娶媳婦了嗎?如果您只喜歡這樣的表達。」

「沒有....我....沒有,」加夫里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撤了謊,羞愧得滿臉飛上了紅暈。他向坐在一旁的阿格拉婭匆匆掃了一眼,很快就移開了眼光。阿格拉婭冷漠、專注、平靜地望着他,注目定睛地觀察他的窘相。

「沒有?您說:沒有?」堅定不移的葉莉扎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執拗地盤問着,「夠了,我將記住,今天,星期三早晨,您回答我的問題說『沒有』,今天什麼日子?是星期三嗎?」

「好像是星期三,媽媽,」阿傑萊這回答說。

「她們總是不知道日子。今天幾號?」

27號,」加尼亞回答說。

27號?根據某種說法這日子很好。再見,您好像還有許多事,而我也該外出了;把您的照片拿去吧。向不幸的尼娜·亞歷山德羅夫娜轉致我的問候。再見,公爵,親愛的!常來走走,我要特地上別洛孔斯卡婭老太婆那兒去講講您的事。請聽著,親愛的:我相信,上帝正是為了我才把您從瑞士帶到彼得堡來。也許,您還有別的事,但是主要是為了我。上帝正是這樣考慮的。再見,各位親愛的。亞歷山德拉,到我這兒來一下,我的朋友。」

將軍夫人走出去了。加尼亞一付沮喪頽唐、憫然若失的樣子,惡狠狠地從桌上拿起照片,帶著尷尬的微笑對公爵說:

「公爵,我現在回家去,如果您不改變住我家的打算的話,那麼我帶您去,不然您連地址也不知道。」

「等一下,公爵,」阿格拉婭突然從自己奇子上站起身,說「您還要給我在紀念冊上寫幾個字呢。爸爸說,您是個書法家。我馬上給您去拿來....」

她走出去了。

「再見,公爵,我也要走了,」阿傑萊達說。她緊蛋地握了握公爵的手,親切而溫柔的對他蕪爾一笑,走了出去。她沒有朝加尼亞看一眼。

「這都是您,」所有的人剛走出去,加尼亞便突然衝著公爵咬牙切齒地說,「都是您多嘴說我要結婚了!」他很快地低聲哺咕着,怒容滿臉,眼睛有惡狠狠地閃着光。“您是個恬不知恥的饒舌鬼!

「我請您相信,您弄錯了,」公爵平靜而有禮地回答說,「我根本就不知道您要結婚的事。」

「您剛纔聽見伊萬·費奧多羅維奇說了,今天晚上在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家裡將決定一切,您就告訴她們了!您在撒謊!她們怎麼會知道?除了您,真見鬼,誰會對他們說,難道老太婆沒有向我暗示嗎?」

「如果您只是覺得她們向您暗示了,那麼最好還是先瞭解清楚,是誰告訴的,我對於這事可是隻字未提。」

「字條轉交了嗎?答覆呢?」加尼亞火急火燎、急不可耐地打斷他,但就在這個時候阿格拉婭回來了,因此公爵什麼也沒來得回答。

「瞧,公爵,」阿格拉婭把自己的紀念冊放到小桌上,說,「您就選一頁,給我寫點什麼。這是筆,還是新的。是鋼的筆尖,不礙事吧?我聽說,書法家們是不用鋼的筆尖寫字的。」

在跟公爵說話的時候,她彷彿沒有注意到加尼亞就在這裡。但是,在公爵擺弄着筆尖,尋找寫字的紙頁,準備寫字的那會兒,加尼亞走近了壁爐,此刻在公爵右邊的阿格拉婭站在附近。他用顫抖、斷續的聲音几乎是對著她耳朵說:

「一句話,只要您的一句話,我就得救了。」


  
公爵很快轉過身來,朝他們兩人瞥了一眼。加尼亞的臉上現出一種真正絶望的神情,看來他似乎不加思考、孤注一擲說出這些話來的。阿格拉婭完全還是以剛纔望公爵那種平靜和驚訝的神情望了他幾秒鐘,好像,她的這種平靜驚訝,這種困惑不解,全是因為不明白他對她說的話,這對於此刻的加尼亞來說比最強烈的輕蔑還更可怕。

「我寫什麼呢?」公爵問。

「我現在向您口述,」阿格拉婭轉向他,說,「準備好了嗎?您就寫:『我不做交易。』現在寫上周期、月份。請給我看看。」

公爵把紀念冊遞給她。

「好極了!您寫得令人驚倒;您的字型奇妙無比!謝謝您。再見,公爵....等一下,」她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補充說,「我們一起走吧,我想送您點東西作紀念。」

公爵跟在她後面走着,但是,一走進餐室,阿格拉婭就停住了。「請看看這個,」她把加尼亞的字條遞給他,說。

公爵拿過了字條,困惑不解地望了阿格拉婭一眼。

「我可是知道,您沒有看過它,也不會相信這個人。看吧,我希望您看看。」

字條顯然寫得倉促:

“今天將決定我的命運,您知道將以什麼方式來決定。今天我非要說出自己的話不可。我沒有任何權利要求得到您的同情,也不敢抱有任何希望;但是您曾經說過一句話,只是一句話,而這句話卻照亮我那猶如一片黑夜的生活,成為我的燈塔。現在請再說一次同樣的那句話,您就能把我從毀滅中拯救出來,請只要對我說:掙脫一切,我今天就扯斷一切,啊,說這句話對您來說又算得了什麼!我只請求在這句話裡表示您對我的同情的憐憫,僅此而已,僅此而已!別無它求,別無它求!我不敢想入非非,抱什麼奢望,因為我不配。但是有了您這句話,我將重新忍受我的貧窮,我將樂於承受我的絶境。我將迎接鬥爭,我還樂於去鬥爭,我要以新的力量投入鬥爭並獲得新生!

請帶給我這一句表示憐憫的活(就只要憐憫,我向您發誓)。請別對一個絶望者的恣意妄為生氣,別對一個溺水者生氣,因為他敢於作最後的拚命掙扎只是為了使自己免遭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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