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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100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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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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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輕我不添淚,昔日濕袖名早殘。按我的心意做吧I不必疑慮。」於是勸她一同賞月。公主甚為惱怨,誓不願去,怎奈夕霧用力一拉,也由不得自己了。夕霧道:「我深切愛戀你,務請體諒我心,不必猶豫。若未得你應允,我定不,定不....」語氣甚是堅決誠懇。如此訴談,不覺天欲破曉。

其時,朗月照空,萬物被銀。瑩光映入室內,厚厚的曉霧亦無法遮蔽。山莊廂屋甚矮,似覺與室外相通。公主極力迴避面對月亮,其嬌怯之態,嫵媚無比。夕霧不慌不忙略述柏木生前之事,心中卻不免怨恨公主重視拍木勝於自己。公主思忖:「先充雖不及此人官高顯赫,然婚事乃父母之命,名正言順,無可指責。即如此,亦受丈夫冷遇。更況此人,怎可草率相隨?他又非外人,其岳丈便是家翁前太政大臣,若曉此事,不知如何作想。世人譏評暫且罷了,倘父朱雀院聞此,定然傷心不已。念及這諸多親近之人,更覺此事委實煩惱。即便自己堅貞不渝,嚴守操節,又怎奈何得了別人造謡非議?老夫人尚未知曉,甚是愧疚。若聞知,必斥責我不明大義,將是何等痛苦啊廠遂催促夕霧道:“請于天亮前歸去吧!」不再他言。夕霧答道:「公主好薄情!只叫我於無色未明之前離去,就像定情之人踏露而歸,必被朝露取笑!你待我這般冷淡無情,怎知我此時心意?誰知我及早歸去。若我心中烈火難禁,不經意做出種種荒唐事來,那又如何是好呢?」甚是眷念依依,雖公主幾番催促,更不願回去了。但他確非輕怫之人,自覺若太過分,又未免委屈公主。倘受人鄙棄,亦甚感恥辱。倒不如于天未明時,悄然迎霧而歸吧!但此刻卻已是茫然無措了。遂吟詩道:


  

「夜露重獲原,濃霧濕雙袖。迷茫路途失,阻隔行人歸。我雖抱撼而歸,然你那淚濕之衣袖亦仍不得干。恰是你冷淡我的報應。」公主心想:「照此看來,我定將遭人非議了。但我心中坦然,問心無愧。」愈發疏遠夕霧。遂答詩道:

「君心托野獲,霜露重重多,更教人淚下,五點沾襟衣。此話從何而談!」嬌斥之態嫵媚可愛。夕霧竭力效勞于公主,歷年如一,百般照顧,其忠誠遠非他人可比,而今卻前功盡棄。今日之事,使其貪色之本性得以顯露,公主受驚不說,自己亦覺羞愧不堪。然轉念一想,此番強求未遂,定會落下笑柄吧?于歸途中冥思亂想,心煩意亂。真是滿懷希望而往,遍身朝露而歸。

夕霧從未破曉獨歸,雖覺辛勞,卻又興趣盎然。恐雲居雁驚詫譴責於他,便打算前往六條院東殿花散里夫人處,不回三條院本鄧。其時晚霧猶瀰漫空中,不知公主此時如何,卻道夕霧進得六條院,眾侍女見,私下議論:「大將由何處拂曉歸家?前所未聞呢!」夕霧稍作歇息,便更換服飾。花散里夫人即刻由熏香的中國式衣櫃中取出為他準備的新衣,早餐之後,他便去拜見父親。

落葉公主對昨夜那窘境仍驚惶不已,羞恥萬分,甚是惱恨。故對夕霧的來信,不願拆閲。她想:「此種醜事,若讓母親知道了,我還有何顏面?她從未料到會如此。倘有所察覺,或聞知傳言,必怪我久瞞于她,叫我如何是好?不着令侍女如實稟告。她聽了雖然悲痛,但亦怨不得我了。」母女向來親睦和諧,無絲毫芥蒂,落葉公主不願隱瞞于她,雖然以前小說中常有教人欺瞞父母之例。眾侍女議論紛紛:「即便老夫人知曉一二,公主亦不必煞有其事股焦愁不已。如此擔心受累,實甚痛苦。」她們不知實情,頗想看信中究竟何言。然公主仍不肯拆閲。眾傳文心中着急,遂對公主道:「默然棄之,真氣煞人也!便與無知小兒無異,終不合情理。」於是,拆啟來信呈與公主。公主道:「真正氣人!雖只面晤一次,然終為自己疏忽所致。委實不堪忍受他那胡作非為,自私狂妄的行徑,只道我不願看信罷了。」說罷,甚是煩悶地躺下。夕霧之信並非輕薄無禮,推情真意切地寫道:


  
「魂離神舍覺心空,墜入無情襟袖中。古人道:『世事不如意,根源在自心。』可見我這事例並非前所未有,惟我的靈魂不知飛散何處罷了。」此信甚為冗長,不似尋常定情後次日之慰問書。然究竟如何,話侍女又不便閲知。但見公主神色俱無,亦甚為擔憂。她們想:「這究竟為何?夕霧大將數年來盡心效勞,事無鉅細地關懷公主,叫人不勝感激。然若作為夫婿,反倒有些欠妥,如何是好呢?」公主的親近侍女,無不為她憂慮。

凡遭鬼祟之人,即便病勢危篤,亦有輕緩之時,此間老夫人便有些清醒了。然對公主之事,一無所知。一日,一阿閣梨行畢日中祈禱之後,仍在吟誦陀羅尼。見老夫人精神轉好,甚是欣喜,道:「大日如來不愧為真言家之本尊,貧僧此番潛心祈禱,果真靈驗呢!惡鬼固然厲害,然孽障纏身,豈有不畏之理?」說罷,便厲聲斥罵惡鬼,聲音嘶啞。這律師道行精深,坦蕩豁達,他突地詢問:「那夕霧大將已和落葉公主締結姻緣了嗎?」老夫人答道:「並無此事。他是已逝大納言的知交,多年來不忘大綱言遺囑,每逢有事,便來竭力效勞,殷切照顧。聞知老身此次患疾,特地前來安慰,實是恩重情深。」阿閣梨道:「老夫人此言差矣!諸事豈能瞞過貧僧。今晨貧增來此作後夜功課時,曾見一俊逸男子從西面邊門出來,貧僧因朝霧濃重,未能辨析明白。同行幾位法師均說:『夕霧大將回去了。昨夜他曾遣走車馬,而自身宿夜于此莊。』難怪有使人頭暈的濃重衣香味,原來夕霧大將來此。大將身上常散髮出緩鬱之香呢!大將本是一位才學淵博之人。自其童年時,貧僧便承奉已故太君囑託,替他舉行祈禱,持續至今。凡有法事,皆由貧僧承辦,故知之甚詳。公主同他締結姻緣,委實不妥。他的正夫人云居雁勢力強盛,況娘家又是朝廷重臣,聲勢煌赫,她已生得七八個小公子,公主恐是壓她不過呢!再說女人孽障纏身,死後墮入地獄烈火者,大抵是犯了此種情慾之罪,故遭此殘酷報應。倘再遭人嫉恨,便會妨礙修行而成為超生成佛的覊絆,故貧增私下不讚同此事。」老夫人回道:「此人向來並無輕薄好色之心。適逢老身病重,便命侍女叫他稍後片刻再行相晤。恐是為此而值宿于此吧?他一向篤誠厚道呢。」她矢口否認了阿閣梨之話,然心中暗地思忖:「或許真有此事,亦未可知。以前也確見他面露好色之相。但此人委實賢明,深恐別人譏評於他,故態度總是嚴肅鄭重,端莊文雅。因此我們也常疏忽于戒備,昨夜他或許見公主身邊人少而趁機鑽了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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