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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79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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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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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頁

朗讀:

如此這般,已是深夜五鼓,紫姬從不曾熬夜至此,深恐眾人詫異,便忙挪進內室,伏臥于床,然長久孤枕獨宿,豈能入睡?昔日源氏流放須磨,經年闊別諸多情狀便又浮現于腦際。她想:「那時公子滴戍,千里迢迢。我心繫他的生死安危,哪顧得自身苦樂。我所悲傷的只是他的不幸。僅使那場離亂讓我們都丟了性命,何有今日這等愁腸百結呢?」想法紛繁,聊以自慰。夜風忽地襲來,沁人心脾,涼意頓生,睡意全消,身體未敢稍動,生怕又引得詩文驚異。聞得鷄鳴傳來,更覺悲涼。

或許她夜夜如此焦躁吧!有~晚她的倩魂競離身而去,來到了源氏的夢中。源氏驚醒,好不懼怕,不知紫姬出了何事,慌張不堪。待得鷄鳴,即刻起身,匆忙要回紫姬住處。三公主年幼,有乳母等睡在近旁服侍。源氏自個開了邊門轉身即走,慌得睡在三公主旁的乳母忙扶三公主坐起目送。天色尚未大明,雪光一片,模糊難辨。源氏走後,衣香猶目散漫室中。有人便吟「春夜何妨暗」之古歌。庭中殘雪鋪排,猶似氈毯。源氏來到西廳,一面低吟白居易「于城陰處猶殘雪」之詩,一面伸手敲格子門。因長久夜出朝歸,是故眾侍女未曾提防,盡皆熟睡。許久方纔開門納入,源氏調侃道:「寒氣逼人,實在太冷,我在門外守候如此久,身子都僵了呢!我老早歸來,是擔心你不耐孤裊,這總不算過失吧?」說畢,便伸手扯去紫姬墊身的衣服,慌得紫姬忙藏好儒濕衣袖,扮出和容悅色的情狀來,但並不放肆。其姿態甚似雨後梨花,令源氏怦然心動。他終覺三公主雖高貴典雅,但仍不及紫夫人的清麗純樸。


  

源氏追思種種舊事,覺得紫姬舉止得體,實天指責,然卻總是不肯像以前那樣開懷暢述,甚為遺恨。是日他整日在紫姬這裡,只派人送得一信與三公主,信中說道:「今晨雪寒氣襲體,身體不適,擬在此闡居之處稍事休養。勿念!」三公主的乳母看了信,回道:「當將此意稟告公主方敢定論。」然沒覆信。源氏深覺如此回覆太失雅趣。他惟恐朱雀院聞知冷遇新人而心中不快,便欲常住那邊,以掩人耳目,可又怎離得了紫姬?他暗忖:「此等兩難之事,原也曾料到。唉,如何是好?」思慮及此煩惱甚多。紫姬也覺如此怠慢新人,恐有不妥,便私下過意不去。

翌日源氏照例起身很遲。便寫一信送與三公主。雖三公主少不更事,但源氏書寫仍是十分講究。詩道:

「不為大雪隔歸道,只因身為朝寒困。」便將信附於新折的梅條上,召來使者,吩咐道:「你將這信從西面走廊送過去。」他便身穿白色便服,臨窗賞庭中雪景。一邊捻弄手中多餘的梅枝,一邊細看那略略消融,但尚「等待友朋來」的殘雪上降下的新雪。一隻黃寫此時忽地掛在紅梅梢上婉轉啼鳴,見此,源氏便吟「折得梅花香滿袖」之歌。良久,方藏了梅枝,撩起帘子向外眺望。那姿態灑脫優美,猶如玉樹臨風,實難想象他是一個為人父且身居高位的重臣。他走進內室,將梅技送至紫姬鼻端,說道:「是花,就應有這種香氣才好!倘櫻花同時開放就太好了。」正閒話着,三公主的回信送來了。信紙紅色,裝幀華麗。源氏略顯狼狽,暗道:「如此幼稚之筆,怎可出醜于紫姬面前?還是不讓她看為妙。並非有意疏遠,實為公主顏面着想。然若將信隱藏,紫姬豈不多心?」念及此,於是展開信紙一端,讓紫姬觀看。紫姬斜倚身子,眼梢窺見。詩道:

「雪花迷入春風裡,轉瞬身融碧雲中。」筆跡果然拙劣稚嫩。十四歲之人筆跡怎如此不雅?紫姬暗忖。但她佯裝未見,默然不語。倘是別的女人之事,源氏一定早已私下在紫姬面前品頭論足了。可三公主身份尊榮,那能妄加評說呢?他便撫慰紫姬道:「如此,你可放’動了吧?」

為去三公主處,源氏今日特意裡外修飾了一番。眾侍女初次見他此身打扮,大加讚歎,很為自己有如此漂亮主人得意。幾個年老的乳母說道:「不要太過歡愉!大人雖是漂亮,只怕後頭閙出事來呢!」眾侍女喜憂參半,很覺掃興。三公主的房間一向世佈置得富麗堂皇。然她毫無興趣,時常身穿臃腫的服裝,身材瘦削難見。她見了源氏仍像孩子一樣,毫無羞澀,倒叫人憐愛。源氏暗想:「朱雀院雖無雄才大略,卻極為擅長各方風雅之事。何以教出一個如此平庸不堪的公主呢?還說是他的掌上明珠呢!」他雖覺遺憾,卻並不厭惡。三公主河源氏一向言聽計從,凡她知道的無不率直相告。那天真爛漫之態,真叫人憐愛難捨。源氏想道:「如此毫無情趣的女子,我倘是少年,定當棄捨!但現在年長觀念變,哪能找到出神入化的妙人兒呢?且將人優劣皆集於一身。在旁人眼裡,三公主說不定還是個盡善盡美之人呢?」他想起和紫姬同床共抗多年,其諸多品性與三公主相比,要優越得多。因此對紫姬愈發情探意篤。縱使暫別一夜,或是一日不見,便有相隔三秋之感。如此鍾情實乃奇怪。

卻說朱雀院定於本月挪居寺中,臨別之時寫了好幾封誠懇的信給源氏。信中所述,盡皆關於三公主之事。說道:「吾弟不須顧忌我之感想。凡事但憑尊意。」這話雖屢屢提及,然公主到底年幼,他心中實難放心。又特地寫一信給紫姬,言道:“小女年幼無知,托庇門下,務望夫人憐其幼稚,多加看顧。況且夫人與小女還有親戚之誼呢。


  
未絶凡心棄紅塵,魔障阻隔入山道。愛女心切,直言不諱。唐突冒昧尚請原諒!源氏也看了這信,對紫姬道:「寫得如此可憐,你應寫信告知你意。」說畢喚傳女取出酒餚果撰來,款待信使。紫姬實在不知如何措詞作復。但她以為不必過急答覆,便感慨地寫道:

「難絶塵緣因有情,莫入空門斷凡心。」寫畢,犒賞使者一套女裝和一件女子常禮服。朱雀院展閲來信悄然而嘆:紫姬的書法文筆極盡優雅。那從小嬌慣,幼稚無知的三公主如何能與才貌兼備的紫姬媲美?真是憂心忡忡啊!即將入山的朱雀院,可堪憂慮的的事情太多了。女禦、更衣皆告別回娘家去,尚侍俄月夜已挪居到弘徽殿母后的舊居二條院中。這也是朱雀院的一塊心病。尚侍欲隨朱雀院一道火山,削髮為尼。可朱雀院勸阻道:「此刻隨我出家,似有意效仿,有失鄭重,塵緣難免未絶。」

源氏與尚待俄月夜曾有一段露水情緣。多年以來,源氏對她一直索系在心裡。常思尋個機會見她一面,以慰衷情。可是二人身份高貴,不免顧慮重重。自出了那件轟動一時的須磨之事件,源氏的舉動更為小心謹慎。然俄月夜現已閉居寂地,正欲出家傳佛。源氏頗想得知她的近況,因此思念之心更勝昔日。他便時常藉口寫信與她,追述情懷。而俄月夜以為早過了追風逐月的年輕,是故不避嫌疑地回信於他。源氏看了她的筆跡,甚覺此人較過去更為深沉圓熟。他相思難忍,遂頻頻寫信向俄月夜傳女中納言君,傾訴重重心事,此人先前曾拉攏二人。又召來曾作過和泉守的中納言君的兄長。開言道:「我欲與她隔簾對訴,望你能議妥,我便一徑前來。我現為身份所累,不便稱揚此事,故須細密進行。想你也不會張揚出去,我亦便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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