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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74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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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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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雨息月出,源氏與親王把盞對飲,共敘往昔之事。此時雲月飄渺,柔和清麗,因是微雨初晴,故有習習涼風。梅香與熏香相融,生出一種令人無法辨別的奇妙氣味來,溢滿殿宇,令人心曠神怡。事務所之人正忙於裝飾各種樂器,以備明日合奏之用。許多殿上人正在練習吹笛。笛聲悠揚,韻節諧和,源氏將前來參見的內大臣家的兩位公子頭中將拍水與養少將紅梅留下來。源氏命人取過琵琶交與螢兵部卿親王彈奏,自己則執箏,又叫棺木以和琴相和,三個同奏,絃樂之聲,優美悅耳,音韻華麗。夕霧的橫笛之音,頗與時令相合,清越之聲縈繞雲霄。紅梅則合拍而唱催馬樂《梅枝》,歌聲美妙無比。紅梅幼年之時,曾于掩韻遊戲之後即席吟唱催馬樂《高砂》。今唱《梅枝》,更勝從前。親王與源氏參與進來助唱。此次雖非正式盛會,卻是極具意趣的夜遊。

親王向源氏敬酒,獻詩道:


  

“醉心飽餐麗花香,鴦啼忽拂意更迷。于此處『我欲住千年』呢?廣源氏將酒杯轉賜棺木,並贈詩道:

「都香色艷今春他,雨花時斷君來賞。」棺木接過酒杯,交與夕霧,亦贈詩道:

「通宵長笛任君吹,驚飛高技巢中芬。」夕霧答詩道:

「花枝合意春風避,豈可恣意吹玉笛?」眾人笑道:「恣意吹笛的確無情啊!」紅梅亦賦詩一首道:

「花月掩映春雲憐,巢鴦清啼夜半驚。」親王于詩中寄寓「我欲住千年」之情,果然直到天明方起身辭歸。源氏命人送到車上的禮物,一為本是為自己制的一件常禮服,一為從未試過的兩壺熏香。親王以詩答謝:

「滿袖攜香醉歸去,浮游郎君怕山妻。」源氏笑道:「你真乃膽小呵!」見其車正起轅套牛時,便以詩作答:

「風采神逸喜還家,玉部歸去嬌君迎。她見你神豐貌美,怎會罵你!」親王元以回駁,只得垂頭而去。柏木。紅梅等亦受得一些婦人所用的袍衫之類的贈品,自然不及親王的豐厚。

此日成時,源氏前往西殿。着裳儀式的會場已于秋好皇后所居西廳旁一室內佈置妥當。為女公子梳髮的眾內侍亦到齊。紫夫人藉機與秋好皇后相見。兩家侍女甚為美貌,濟濟一堂。着裳儀式于深夜子時開始,燈光雖略顯朦朧,但秋好皇后仍能看清女公子俊秀的容貌。源氏向皇后致謝:‘庫蒙不棄,敢以陋質進見,請為結腰。但恐後世者,以此為例,意甚惶恐,敬申謝忱。皇后答道:「我乃愚鈍無知之人,實乃勉為此禮,卻蒙如此盛譽,反覺於心不安。」她這般謙遜,儀態甚是嬌媚動人。源氏見家中雲聚這許多美人才女,欣慰不已,但想到明石夫人未能參加盛會,又甚感遺憾,源氏本擬派人前往邀她出席,又恐招人非議,只得作罷。六條院中所舉辦的儀式,即便平常小事,亦極隆盛奢華,何況着裳儀式。倘首尾能述,也難以—一窮盡,又加之無味,故不贅述。

皇太子於是月下旬某日行完冠市。這表明他已長大成人了,此時他年僅十三。許多權勢顯赫之家急欲送女入宮奉侍,但聞源氏太政大臣也有此意,且儀式隆重之極,左大臣及左大將等便覺得自己的女兒不便爭寵,只好靜候明石女公子先行,然後才送女兒入宮。源氏聞知此事後,說道:「如此反倒不妙了。後宮之中,如少了許多美人的爭寵鬥妍,便意趣頓減,何況大家若將女兒重門深鎖,豈不可惜?」便讓女兒延期入宮。左大臣聞此消息,便遣送稱為麗景殿的三女公子入宮。

明石女公子擬定居于源氏從前的宿處淑景舍,如今已改建裝飾一新。但延期使皇太子甚感焦灼。是以定於四月入宮。又添置了許多雕飾精緻、式樣高雅的器具,其圖案和雛形均由源氏大政大臣親自挑選,再召各行名匠精心製作。書箱內所藏圖冊,都選作女公子進宮後習字的字帖,其內亦有歷代名家書法精品。源氏對紫夫人說:「世風每況愈下,萬事皆不如先世。只有假名的書法,如今日臻其妙。古人的假名書法,雖遵循一定的法則,但太過于硬澀獃板,似乎同出一轍。直至近代,假名書法的妙手才相繼問世。我曾熱衷此道,廣集眾多優良範本。其中六條妃子所作的,看似漫不經心,隨心所欲,草草一行,但卻是筆法純熟,自成妙趣。我求得之後,視作傳世之作,與她結下了不解的情誼,留下了惹人非議的名份。當時她痛悔不迭,但我非薄情寡義之人,亦曾悉心照管她女兒。她賢明大義,雖赴九泉,亦定能諒解我的。」說時聲音漸漸弱微了。


  

接着又說道:「那已故的母后藤壺道人,書法造詣甚深,風格秀麗。然筆力柔弱,尚乏餘韻。尚待隴月夜堪稱當代名家,但其書法美中不足之處,在於太過于灑脫。儘管如此,模姬、隴月夜與你,皆堪稱書法名手。」紫姬答道:「推我為名手,我實不敢當。」源氏又道:「無須太過謙遜,你的筆法柔婉娟麗,自成風格,尤其是漢字,高明無比,只是假名略微遜色些。」他拿出幾本備寫字用的空白冊子,都有甚為精美的封面與帶子。他說:「我擬請螢兵部卿親王與左衛門督也留點手跡。我再寫兩冊。他們的字總不會在我之上吧!」這是自詡了。他又選好筆墨,一一寫信與諾夫人,懇請她們也寫一寫。諸位夫人甚感為難,其中有推卻者,源氏則再三相請。他又召來幾個俊美風流的少年,讓他們于一種顏色上深下談的精美紙冊上比試書法。並吩咐宰相中將夕霧、式部卿親王的兒子在兵衛督與內大臣家頭中將拍水道:「歌繪、葦手皆可,只是各選用自己所喜好的字型罷了。」於是諸少年無不盡心書寫,相互比試。

源氏又自閉于別室中,專事筆墨。其時春花已近尾聲,天氣晴和,令人心境恬適。各種古歌,紛至沓來,源氏便隨意地用假名書寫,或草體,或普通體,皆秀美不凡。身邊侍女只留二三人,專門侍候筆墨。此二三人皆有學識,古歌集中哪些詩歌可入選,皆可聽取她們的意見。源氏坐于捲簾窗下,憑見書寫冊子。或落拓不覊,或正襟危坐,姿態皆甚為優美。凡明了其中情趣之人,無不神往。

正值書寫之時,忽聞傳女報道:螢兵部卿親王駕臨。源氏頗感突然,一邊換上常禮服,一面命人添設蒲團,恭請親王入室。但見親王風度翩然,拾階而上,從容灑脫。眾侍女隱于帝內窺望。兩人相見,互相揖讓,舉止優雅。源氏向他歡賀道:「近日無所事事,甚感孤寂無聊。幸蒙駕臨,倍感欣悅廣親王便呈上源氏所托書寫的冊子。源氏當即觀覽,但見其書雖非特別超然卓越,然頁頁字跡清晰工整,筆力挺健端秀,堪稱上乘之作。選歌亦極具匠心,皆選取富有特色的古歌。每首三行以內,字雖不多。卻飄灑自如。源氏始料未及,驚嘆道:“如此上乘之品,非我等所能及也!」親王戲笑道:「我既泰居眾賢之列,拙作自當沾我之光了。」

源氏無法隱藏自己所作冊子,便取出讓親王欣賞。其中中國紙平整光滑,上面的草體字甚為優美。又有質地細膩、紋理精細的高麗紙,上書流利的假名,端莊雅麗,行筆嚴謹。其美委實不可比擬。觀者睹其書畫,似覺欲隨書家筆意流動而動情流淚。又在本國所制的色澤鮮艷的彩色紙屋紙上信筆揮寫草體詩歌,騰挪迭宕,龍飛鳳舞,其美無比。親王見此灑脫豪放,美妙嫵媚的手跡,愛不釋手,再無心思看別人的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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