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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72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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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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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院時,所有格子廖均已打開。那些愛戀不捨之妍花,一夜狂風,便只留下殘枝斷節。夕霧抬級而上,將回信呈與其父。源氏拆開一看,便見:「昨夜心中害怕,如迷津之童,企盼你遣人來此防禦風災。今晨得信,心甚喜慰。」閲畢,源氏說道:「皇后膽量怯小。然而,如昨夜那番狂亂,室內一無男人,委實嚇人。她定怨我大意了。」遂決意即刻前去探望。於是揭簾入室,將低矮的帷屏拉開一角,準備換上官袍。夕霧瞥見帷屏邊微露半截繡花衣袖,心想那定是紫姬了。不由得心如小鹿,狂奔亂撞。遂責罵自己不該生出此念,忙將頭轉向別處。源氏顧鏡自賞,柔聲對紫姬道:「晨光中,夕霧這孩子,看去很可愛呢!他尚只有十五歲,就英俊非凡,肖似我年輕之時,這怕是父母痴心愛子之故吧?」道出這番話,蓋因正對鏡自視,慶幸自己貌美青春吧!忽又說道:「我一見皇后,總有些不自在。此人風姿雖不特別觸目,但那優雅賢淑,堅貞氣品高超過人,令人不敢親近。」出門之時,但見夕霧正獃坐出神,近他之身旁也渾然不覺。源氏何等機敏,立有所悟,退回房問紫姬道:「昨日狂風時,中將可曾覷見了你?那門沒關閉呢。」紫姬臉紅了,答道:「走廊裡絶無人聲,豈有此等事情!」源氏自語道:「真是踢蹺。」遂偕了夕霧出門。二人來至秋院。源氏逕自八門去探望秋好皇后,夕霧則在走廓門口,與眾侍女戲要。惟因心事煩亂,不免是強作歡顏。不一刻,源氏辭別皇后。二人又至北院,探望明石姬。這裡求設幹練家臣,惟見幾個侍女正于院中花圃內忙碌。其中幾女童身着綵衣,行雲穿梭,姿態怡人。明石姬喜愛龍膽菊與牽牛花,在院內栽植了許多。平日這些花借短籬攀升,如今一場狂風暴雨,已籬倒花落。這些女童正在收掇整理呢。明石姬滿懷愁緒,臨窗而坐,獨自彈箏。聽得傳者通報源氏到來,便起身入內,套好一禮服。可見她心思細密。源氏進屋後,也臨窗而坐。將昨夜風災情形詢問一番,便匆匆別去。明石姬頗為幽怨,獨自吟道:「蘆荻微風一陣吹,離人經此也自傷。」

住在西廳的玉鬃因狂風驚嚇,一夜未眠,故起得晚了,此刻正對鏡梳妝。源氏令前驅雜訊,自己躡腳走進玉空房中。屏風早已疊好,只是其它什物尚顯零亂。晨喀穿窗人室,玉髦之芳姿愈顯清晰嫵媚。源氏依她而坐,藉口慰問風災,又絮叨一番情話。玉望頓生厭惡。恨恨說道:「你講話老是如此乏味,不如昨夜之風將我吹走才好呢。」源氏笑容可掬道:「風太輕飄了,你總得有着落之處吧!可見你想棄我而去呢,這也難怪。」玉髦聽得此話,亦感出言過于直率,遂完爾一笑。那豐滿面龐,嬌艷如酸漿果一般;額發下高高的額頭白皙細嫩,笑服彎彎,雖純真擔卻略欠高雅。室外夕霧聽見二人談吐親昵,頗想再睹玉鬢芳容。屋角帘子裡雖設帷屏,然因大風之故,業已歪斜。略微揭得些帘子,則再無遮蔽,王慧姿色便清晰闖入夕霧限內。夕霧以為父親分明在調戲這姐姐,便想道:「雖然是父親,但姐姐已不是懷中嬰兒了!」欲注目細瞧,又深怕被父親察覺,便欲隱去。終因此景怪異殊甚,夕霧終不肯走開。玉望側身而坐,身子倚柱。父親愈加靠近玉望,攬手抱之。玉置身子偏向父親,一頭烏髮便飄灑一邊,如波浪晃動,異常美觀。她雖厭惡抵拒,但並不堅決,終於面帶喜色依偎父親懷中了。可見已是習慣了。他想:「若非親見,真難以置信!父親雖可任情所為,但這是他女兒呀,這樣親昵如情人,也太不成樣子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如此猜度父親頗為羞恥。轉念又想:「如此美女,我與她雖姐弟名份,然而並非一母所生。亦非近親,見之也禁不住頓生戀情。」他仔細將此人與昨日所窺那人作比,以為這位姐姐雖略遜一籌,但讓人一見便生愛戀,兩人難分高下,恰是一對美玉。他暗自思忖道:「此人姿色恰似像棠花,夕陽中正帶露重瓣竟放。雖是秋天,但見得這五望,自然便想到春花。春花雖美,但比擬此女容顏,尚遠遠不及。可見美之絶頂!」


  

玉鬢與源氏唱唱私語,並無人打擾。忽見源氏面露不悅之色,站了起來。惟聞玉髦吟詩道:

「無越嶲風多暴亂,直將女蘿花吹損。」夕霧未聽真切。源氏復吟一遍,他方約略聽清,以為將父親比作暴風,殊為可恨;王慧斥其無賴,又是可喜。極想窺看下去,又怕如此迫近而被發覺,無奈隱去。源氏答詩道:

「西風不損女蘿花,惟願芳菲能承露。瞧那隨風擺腰的細竹。」或許誤解,但如此穢言總是不雅,更是不妥。

源氏別過玉髦,便至東院探望花散裡。蓋因今晨驟寒,此刻忽然思起寒衣來。花散裡身邊聚集着許多長於裁縫的老年侍女,另有幾個年輕侍女,正撕扯綁于一小柜上的絲棉。一旁散堆着扯好的綢緞絲絹。綢緞雖為枯葉卻也美麗,絲絹顏色新穎卻也珍貴。源氏問道:「此乃夕霧的樹飽麼?朔風這般肆虐,簡直一事無成。宮中今歲也不辦秋花宴了,真是一個討厭的秋天!」他雖不曉所織為何物,但因色澤悅人,想:「此人就染色而言,不遜色于紫姬呢!」她曾為源氏所縫的一件中國花級官袍,便是以此種秋日竹葉蘭,榨汁水淡染而成,淡雅溫馨。源氏建議道:「中將的衣服也用此案色調吧!少年人着此色彩,定然雅觀。」如此這番一席話,便起身告辭。


  
夕霧陪父親探望了院中形色各異的女人,心中不免鬱悶空索。攀然記起,早上曾想寫一封信,此時已日上三竿,還未動筆。遂走進小女公子居所。乳母對他說道:「昨晚風狂,小姐睡得不好,此刻尚在夫人房裡睡覺呢。」夕霧道:「昨夜狂風確是嚇人,我原本打算來此護衛,惟因太君頗為膽小,只得前去陪伴。小姐的娃娃房間可否有損?」此問逗得眾侍女發笑,答道:「小姐房間麼?即便輕風也令小姐膽顫,況昨夜風暴。我們護衛這個房,相當費勁呢!」夕霧問道:「有無隨用紙?另外,請借筆硯一用。」一侍女從櫥裡取出一卷信紙,並將硯筆—一陳于桌上。夕霧道:「如此高貴之紙,給我用真有點可惜。」但念小女公子母親身份低微,也不必過于自卑,便用這種上深下談的紫色信紙寫信了。他潛心磨墨,將筆毫于香墨中細細潤泡,然後凝神貫注一揮而就,姿態甚為優雅。但由於研習漢學,作風略為乖怪,那首詩不免意趣不足:

「昨夜狂風吹暗雲,又是相思不忘君。」遂將此詩與一支風折的警革系于一起。侍女們道:「交野少將的情書與所繫花枝同色,你為何將紫色信紙與綠色警草系在一起呢?」夕霧答道:「我可對色彩配搭一竅不通啊!請問姐姐們,我該選用何處野草?」他少言多利,舉止得體,確是一個高尚的本分人物。夕霧又寫信一封,一併交付手侍女右馬助。右馬助便又交與一俏麗女童與一親近隨從,並低聲吩咐幾句。眾年輕侍女見此情狀,紛紛猜疑起來,不明白此信寫與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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