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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 85 /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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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第85頁 / 共9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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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頁

朗讀:

我明明知道她是會說謊的。有什麼關係?我也許會從那些謊言中間發現一件誠實而且動人的事。

「瞧吧,你得告訴我那是誰呀。」


  

「那是一個玩遊艇的人,我的貓兒。」

「哈!說給我聽吧。你們從前在哪兒。」

「我從前在阿爾讓德伊。」

「你從前做什麼事?」

「我在一家飯館子做女傭人。」

「在哪一家?」

「在淡水船員館。你可知道它?」

「那還用說,盤南舫開的。」

「對呀,正是那一家。」

「他怎樣和你講愛情的,那個遊艇家?」

「我替他拾掇床捕的時候,他強迫了我。」

不過我突然記起我朋友們中間的一個醫生的理論了,那是一個善於觀察而且深明哲理的醫生,他在某大醫院服務多年,整天和他接觸的全是身為人母的閨女和公共的姑娘們,他認識了女性的一切羞恥和困苦,認識了可憐的女性在變成有錢閒逛的男性的醜惡犧牲品以後的一切羞恥和困苦。

「一向如此,」他告訴我,「一個女孩子一向是被一個和她階級相同而且生活情形相同的男人引壞的。我有好些本有關這種例子的觀察記錄。大家指摘富人採摘民間孩子的清白的花。那不是正確的話。富人購買的是採下來紮好的花束!他們誠然也動手採摘,不過對象卻是那些在第二期開放的花;他們從不去剪第一期的。」

這樣一回憶,我就望着這個女伴笑起來:

「你得知道我明白你的歷史。第一個和你相識的人並不是遊艇家哪。」

「喔!真的是他,我的貓兒,我對你發誓。」

「你說謊,雌貓兒。」

「噢!沒有,我告訴你。」

「你說謊。趕快把事情都告訴我吧。」

她像是遲疑不決,顯見得有點驚惶。

我追着又說:

「我是個魔術師,我的漂亮女小子,我是個懂得催眠術的人。倘若你不把真相告訴我,我就來催眠你,結果我一定知道你的事情。」

她是和她那些相類的女人一樣地愚昧的,她害怕了。支吾地說:

「你怎樣猜着的?」

我接著說:

「快點說吧。」

"唉!第一次嗎,真差不多不算什麼。那一天正是那地方的紀念節。飯館子裡添僱了一個臨時幫忙的大掌鍋,亞歷山大先生。他一到之後,想幹什麼就在館子裡幹什麼。他指揮一切的人,指揮老闆兩口子,儼然是一個國王....那是個高高大大漂漂亮亮的人,他並不在他的爐灶跟前站着不動。始終嚷着:‘趕快,要點奶油,要幾個鷄子兒,要點兒葡萄酒。’並且旁人必須立刻跑着把這點兒東西送給他,否則他就生氣,對你們罵一些使人連大腿都羞得緋紅的話。

「白天的事情完了以後,他就在門口抽他的煙斗。後來我正捧着一大疊空盤子從他身邊經過,他就對我這麼說道:‘聽呀,孩子,你來陪我到河邊上走走,教我看看本地的風光吧!’我呢,像一個糊塗蟲似地走向河邊了;我和他剛好走到了岸邊,他很快地就強迫了我,快得簡直教我沒有來得及知道他干的是什麼。末後,他趕着晚上九點的火車走了。以後我再沒有見過他。」

我問:

「全在這兒嗎?」

她結結巴巴說:

「哈!我很相信弗洛朗丹是屬於他的。」

「那是誰呀,弗洛朗丹?」

「是我的小子!」

「啊!很好。後來你又教那個遊艇家自以為是弗洛朗丹的父親,可對?」

「還用多說!」

「他可是有錢的,遊艇家?」


  
「是呀,他留下了一份產業給弗洛朗丹,每年收得着三百金法郎的利息。」

我漸漸感到興趣了。仍舊追下去:

「很好,我的女兒,這很好。你們居然全體都不像旁人猜想的那麼笨。弗洛朗丹現在幾歲了?」

她接著說:

「今年他十二歲了。一到春天,他就要去第一次領聖體。」

「就這樣,自從那一次以後,你就老老實實做你這一種行業?」

她嘆氣了,用忍耐的意味說:

「那又怎麼辦呢....」

但是忽然一道大的聲音使我突然一下從床上跳起來,那聲音是臥房裡出來的,是一個人跌到地上又爬起來,其中還夾雜着雙手在牆上摸索的聲息。

我端起蠟燭向四周望了一轉,又驚惶又生氣。她也坐起了,勉強拉著我不教動,一面低聲慢氣地說:

「這毫無關係,我的貓兒,我向你保證這沒什麼關係。」

不過我這方面已經弄清楚那道異樣的聲音是從哪一邊來的。我隨即向着一扇被我們床頭遮住的門走過去,接着突然拉開了它....於是我看見了一個可憐的小男孩子,那是個蒼白而瘦弱的男孩子,坐在一把大的麥秸靠墊椅子旁邊渾身發抖,睜着一雙受了驚駭的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顯見得他剛纔是從椅子上落到地下的。

他一下望見了我就哭起來,張開兩隻胳膊向他母親說:「這不是我的過錯,媽,這不是我的過錯。我先頭睡着了,後來就摔交。不要罵我喲,這不是我的過錯。」

我轉過身來望着那個婦人。末後我高聲說:

「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她似乎有些難為情,心裡很難過。她用一道斷斷續續的聲音來說明了:

「你教我有什麼辦法?我掙的錢不夠教他在外邊寄宿。真不得不把他留在身邊,我又沒有能力多租一間屋子,老天。我沒有誰的時候,他就和我一塊兒睡。若是有人在這兒來混一兩點鐘,他只好在壁櫥裡安安靜靜待着;他是知道那麼做的。不過若是有人來住通宵,如同你一樣,那麼在一把椅子上睡覺是叫他腰痛的哪,叫這孩子腰痛的哪....那當然也不是他的過錯....我真想讓你也去試試看,你....在一把椅子上睡一夜....你就明白那種滋味了....」

她生氣了,很生氣了,一面叫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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