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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 78 /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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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第78頁 / 共94頁。

「貴幹是什麼,太太?」

她困難地支支吾吾說道:


  

「我來是為了....為了這個。」

那位經理用一種天真的詫異神態,低頭望着她舉給他看的那件東西。

她用一隻發抖的手試着捋開橡皮圈。費了好些勁兒才達到了目的,於是連忙撐開了那副只剩下殘破面子的雨傘殘骸。

經理惻然說道:

「我覺得這東西損壞得不輕。」

她遲疑地高聲說道:

這東西送掉我二十個金法郎。"

他吃驚了,說道:

「真的!要這麼多?」

「是的,這東西以前是很好的。現在我想請您檢查它的情況。」

「很清楚,我看得到。很清楚。但是我不知道這東西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不放心了,以為這公司不肯賠償這種小東西,於是說道:

「但是....這柄傘被火燒了....」

經理並不否認:

「我看得很清楚。」

她張着嘴發獃,不知道如何說下去,隨後,忽然明白自己忘了把來意說清楚,於是連忙說道:

「我是倭雷依太太,我們在慈愛公司保了火險,現在我是為了要求賠償損失來的。」

她害怕旁人乾脆地拒絶她,又連忙添上一句:

「我只要求您為我補上一個新傘面。」

這可把經理窘了,說道:

「但是....太太,我們不是賣雨傘的商人。我們不能親自擔負這類的修理事情。」

這個矮小的婦人覺得自己的事有着落了。自然應該奮鬥。她可以奮鬥了!她沒有恐懼心了。她說道:

「我只要求修理的費用。我自己能夠去辦。」

經理先生好像有點糊塗了,說道:

「真的,太太,這真不算多。不過旁人從來不向我們要求賠償這樣輕微的災害損失。我們現在斷不能夠照付,請您想想吧,譬如手帕、手套、掃帚,破鞋子,一切小的東西,那都是每日逃不了火災的損失的。」

她面紅了,覺得滿身都是怒氣了,說道:

「先生,不過去年十二月,因為煙囪走火,我們至少損失五百金法郎,倭雷依先生一點兒沒有要求賠償,今天公司賠償我的雨傘是應該的。」

經理猜到她是說謊,就帶著微笑說道:

「你可以老實說喲,太太,倭雷依先生對於五百金法郎的損失一點兒也不要求賠償,現在為了修理雨傘的五六個法郎,倒反來要求,這是很可怪的事。」

她一點也不驚慌地答道:

「請您見諒,先生,五百金法郎的損失,是屬於倭雷依先生的錢袋裏的,至于這十八個的損失,是屬於倭雷依太太名下的。這不是一碼事。」

經理看見他既然推不開這個婦人,並且徒然耗去時間,於是用退讓的神情問道:

「請您把怎樣成災的情形說給我聽。」

她覺得勝利在望,便開始敘述起來:

「請聽吧,先生,我有一隻擱雨傘和手棍的銅架子放在大門旁邊。某天我回家的時候就把這柄傘擱在架子裡。我應該告訴您,架子上部有一塊板子是做安置蠟燭火柴用的。我伸手取了三四根火柴。拿一根一划,誰知它斷了;我再劃第二根,立刻燃了,卻又立刻滅了。再劃第三根,誰知也是一樣。」她說到這裡,經理用一句俏皮話打斷了她的敘述:


  
「那果真都是政府製造的火柴嗎?」

她不懂這個意思,依然繼續敘述:

「那是很可能的。我每次都是划到了第四根才划出火去點燃蠟燭,隨後我進房預備睡覺。但是刻把鐘以後,我覺得有點燒焦了東西的味兒。我素來是害怕火燭的。唉!倘若我們偶然出了一個亂子,那不可能是我的過錯!尤其自從遇見我剛纔告訴您的那次煙囪走火以後,一直沒有見過它。我所以立時起床走到外面去找,我像獵犬一樣向四處嗅着,終於看見這雨傘燒着了。那大約是因為掉了一根火柴進去的原故。現在你看見它被火燒成什麼樣子了....」

經理已經打定了主意,問道:

「這種損失,你估計要多少錢?」

她不敢確定數目,待着沒有說話。後來她裝着大度地說道:

「請您教人修理吧。我再到您手中來取。」

他拒絶了:

「不成,太太,我不能照辦。您要求多少,請您告訴我吧。」

「但是....我覺得....這樣吧,先生,我不能賺您的錢,我們去試一下。我把這雨傘拿到一家傘鋪子裡,教他們配一個又好又結實的綢傘面,以後再拿發票向您取款。這可成?」「很好,太太,就這麼說妥了。我寫一張通知出納科付款的條子給您,那裡有人償還您的用費。」

於是他寫了一張片子交給倭雷依太太,她伸手接了它,道了謝,害怕經理變卦就匆匆走出來了。

她現在歡歡喜喜地在街上走着去尋一家氣象與眾不同的雨傘店。等到尋得了一家華美的鋪子,她就走進去用一道安安穩穩的聲音說道:

「這是一柄要換綢面的雨傘,要頂好的傘面。請您拿最好的裝上去。我決不在乎價錢。」

□ 作者:莫泊桑

散步

勒臘老爹,拉菩時公司司帳員從店裡出來的時候,他的眼睛被夕陽的光輝照昏了好一會兒。原來他是整天在煤氣燈的黃色火光下面工作的,地方正是店房後面項頭的部分,剛好對著一個又深又窄像是一口水井樣的天井。那間小屋子正是他40年以來一直度過白晝的地方,裡面非常晦暗,即令在盛夏也只有11點到3點之間不必點燈。

小屋子裡永遠是又冷又潮濕的,它的唯一的窗子正對著那種壕溝樣的地方,其中的蒸發物不斷地從窗口混進來,小屋子裡因此滿是霉氣和陰溝的臭氣。40年以來,勒臘先生每天8點鐘就走到這「監獄」裡;接着就一直坐到傍晚7點鐘,對著帳簿彎着腰,用一種忠實店員的勤奮作風記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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