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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 75 /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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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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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下午,他繞鎮佈下了崗唯,好像這鎮子會有遭到意外襲擊的危險。

他好幾次走過了那幢鎮政府房子和教堂的門前,絲毫沒有發現有什麼可疑現象,几乎可以認為這兩幢房子裡沒有人。肉店、麵包店和藥店又重新開了門。


  

大家在家裡議論紛紛。如果皇帝成了階下囚,那就是下面發生了變節。大家也說不准回來的是什麼共和政體。天色變黑了。

快到9點鐘的時候,這位醫生獨自不聲不響地走近了公共建築的進口,認為他的對手已經走開去睡覺了,當他安排好用十字鎬砸開門攻擊時,立刻有一個像是衛兵的很粗的聲音問道:

「誰在哪兒?」

馬沙烈先生於是撒開腿就儘量大步往回撤。

天亮了,形勢仍就沒有一點變化。

武裝民團佔據了廣場,所有的老百姓圍在這個隊伍周圍想看個究竟,鄰村的也跑來參觀。

醫生這時明白他正在以他的榮譽賭博,下了決心採取措施來結束這一局面。正當他要採取任何確實有力的措施時,電報局的門開了,那位局長的小女用人走出來,手裡拿着兩張紙。

她先走到這位司令官跟前遞給他一張電報,而後穿過那空蕩蕩沒有人的廣場,被到處盯着她的那些眼睛嚇壞了,低着頭用碎步小跑過去,輕輕地敲那扇閉着的門,好像她並不知道里面藏着一支軍隊。

門呀地開了一點點,一隻手接住了那張電報,那個女孩子因為被全鎮子的人這樣盯着看而滿臉通紅,回來時几乎要哭了。

這位醫生嗓門發抖地要求道:

「請大家安靜點兒。」

於是所有的群眾都靜下來了,他得意揚揚地接著說:

「這是我從政府接到的通知。」接着舉起了電報讀道:

「原來的鎮長免職。請告須立即辦理的事,後續指示即到。代理縣長沙班參議員」

他勝利了,高興得心裡蹦蹦跳,雙手發抖。可是他的舊下屬從旁邊的一群人中間叫道:

「真妙,一切如意,可是要是那些人不出來,這張紙帶給您的全是空歡喜!」

馬沙烈的臉色這時發白了。確實,要是那些人不出來,他就該進攻,這不僅是他的權利也是他的義務。

他心焦地看著鄉政府,盼着那扇門會打開,他的對手撤出去。

可那扇門仍然閉着。怎麼辦?人群越聚越多,團團圍住了民團。大家在看笑話。

有一種考慮使醫生尤其為難。假使他進攻,他就得走在他的隊伍前面:如果他死了,那麼所有的較量就算完了。而華納多先生和他的三個衛兵要是開槍,那就是對著他的,對著他一個人的。而他們的射擊很出色,很準;彼卡特剛纔還對他重新提起過。可是忽然靈機一動,他轉過身向波梅說:「快去要求那位藥劑師借給我一塊餐巾和一根棍子。」

這中尉趕快跑過去。

他打算做一面談判旗幟,做一面白旗,看到白旗也許會使那位舊鎮長的正統派心理覺得快活。

波梅帶了所要的布和一根掃帚柄回來。用些繩子就組成了一面由馬沙烈先生雙手持着的旗子。當他走到門前時,他還叫着:「華納多先生!」那張門忽然打開了,於是華納多先生和他的三個衛兵出現在門口。

這位醫生由於本能動作,退了一步,然後彬彬有禮的向他的對手敬了一個禮,於是開始致辭。他因為激動而聲音有些發哽地說:「先生,我到這兒來是為了向您傳達我所接到的指示。」

這位紳士沒有對他還禮,對他回答說:「我引退,先生,但要請您瞭解這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為了服從篡權的這個醜惡政府。」他一字一頓地着重說:「我不願讓人以為我像是願為共和國服務,哪怕一天也不願意,就是我的動機。」


  
吃驚的馬沙烈什麼也沒有回答,而華納多先生就快步走開了,他的隨從一直跟着他,到廣場的那個角落裡就消失了。

這時這位醫生得意忘形地朝那群人走過去,一走到可以讓大家聽見他的聲音的地方,他就叫道:「嗚啦!嗚啦!共和國全綫勝利了!」

可是誰也沒有表示態度。

這位醫生接着叫道:「人民自由了,你們自由了,獨立了,挺起胸膛來!」

鎮上的人麻木地看著他,眼睛裡沒有閃起一點光榮的火花。

這回輪到他來端詳他們了。對他們的麻木不仁感到憤慨,搜索一些可以說的,可以起到猛擊一掌作用的話,刺激一下這太平地方,完成他的鼓動任務。

可是他得到了一個靈感,於是他轉過去對波梅說:「中尉,去把那一個下了台的皇帝的胸像找來,它在市議員的議事室裡,用一張椅子把它抬到這兒來。」

這一位很快就在右肩上扛來了那個石膏拿破崙,而左手則提着一張革墊椅子。

馬沙烈先生走到他前面,拿起椅子放到了地上,在上面放上了白胸像。然後退回幾步用響亮的聲音吆喝道:

「暴君,暴君,你現在倒台了,倒到了臭泥巴裡面,倒到了爛泥漿裡。祖國曾在你的皮靴下喘息呻吟,而今復仇的命運之神把你打倒了。失敗和受恥辱的是你,普魯士人的俘虜,你被戰敗倒台了,並且在你那崩潰中的帝國廢墟上,年輕光輝的共和國站起來了,拾起你被折斷了的劍....」

他等待着喝采。可是沒有一點呼聲,沒有一點鼓掌的聲音出現。驚惶的那些鄉下人一語不發,而那座鬍鬚兩邊翹得老高,超過了兩鬢,頭髮梳得像理髮店廣告一樣不動的胸像卻凝視着馬沙烈先生,它臉上石膏抹成的微笑像是一種無法抹殺的譏笑。

他們倆就是這樣一動不動地面面相覷,拿破崙在他的椅子上,醫生站在離開它三步遠的地方。一陣忿怒攫住了醫生。他怎麼辦?他該幹些什麼來鼓動這些人並贏得這場公眾輿論的斷然勝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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