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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 58 /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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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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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認為鐘點已經到了的時候,便向着大路前進,後來就躲在矮樹叢裡。他依然等着。末了,在夜半光景,一陣馬蹄的「大走」聲音在路面的硬土上響起來了。為了判度前面來的是否只有一個單獨的騎兵,這漢子先把耳朵貼在地上,隨後他就準備起來。

騎兵帶著一些緊要檔案用「大走」步兒走過來了。那漢子睜眼張耳地走過去。等到相隔不過十來步,米龍老爹就橫在大路上像受了傷似地爬着走,一面用德國話喊着:「救命呀!救命呀!」騎兵勒住了馬,認明白那是一個失了坐騎的德國兵,以為他是受了傷的,於是滾鞍下馬,毫不疑慮的走近前來,他剛剛俯着身軀去看這個素不認識的人,肚皮當中卻吃了米龍老爹的馬刀的彎彎兒的長刃。他倒下來了,立刻死了,最後僅僅顫抖着掙紮了幾下。


  

於是這個諾曼底人感到一種老農式的無聲快樂因而心花怒發了,自己站起來了,並且為了鬧著玩兒又割斷了那屍首的頭頸。隨後他把屍首拖到壕溝邊就扔在那裡面。

那匹安靜的馬等候他的主人。米龍老爹騎了上去。教它用「大顛」的步兒穿過平原走開了。

一小時以後,他又看見兩個歸營的騎兵並轡而來。他一直對準他們趕過去,又用德國話喊着:「救人!救人」那兩個普兵認明了軍服,讓他走近前來,絶沒有一點疑忌。於是他,老翁,像彈丸一般在他們兩人之間溜過去,一馬刀一手槍,同時干翻了他們兩個人。

隨後他又宰了那兩匹馬,那都是德國馬!然後從容地回到了石灰窯,把自己騎過的那匹馬藏在那陰暗的地道中間。他在那裡脫掉軍服,重新披上了他自己那套破衣裳,末了回家爬到床上,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

他有四天沒有出門,等候那場業已開始偵查的公案的結束,但是,第五天,他又出去了,並且又用相同的計略殺了兩個普兵。從此他不再住手了,每天夜晚,他總逛到外面去找機會,騎着馬在月光下面馳過荒廢無人的田地,時而在這裡,時而在那裡,如同一個迷路的德國騎兵,一個專門獵取人頭的獵人似的,殺過了一些普魯士人。每次,工作完了以後,這個年老的騎士任憑那些屍首橫在大路上,自己卻回到了石灰窯,藏起了自己的坐騎和軍服。

第二天日中光景,他安閒地帶些清水和草料去喂那匹藏在地道中間的馬,為了要它擔負重大的工作,他是不惜工本的。

但是,被審的前一天,那兩個被他襲擊的人,其中有一個有了戒備,並且在鄉下老翁的臉上割了一刀。

然而他把那兩個一齊殺死了!他依然又轉來藏好了那匹馬,換好了他的破衣裳,但是回家的時候,他衰弱得精疲力竭了,只能勉強拖着腳步走到了馬房跟前,再也不能回到房子裡。

有人在馬房裡發現了他渾身是血,躺在那些麥秸上面....

口供完了之後,他突然抬起頭自負地瞧著那些普魯士軍官。

那團長撫弄着自己的髭鬚,向他問:

「您再沒有旁的話要說嗎?」

「沒有。再也沒有,帳算清了:我一共殺了16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您可知道自己快要死嗎?」

「我沒有向您要求赦免。」

「您當過兵嗎?」

「當過,我從前打過仗。並且從前也就是你們殺了我的爹,他老人家是一世皇帝的部下。我還應該算到上一個月,你們又在艾弗勒附近殺了我的小兒子法朗索阿。從前你們欠了我的帳,現在我討清楚了。我們現在是收支兩訖。」

軍官們彼此面面相覷了。

「八個算是替我的爹討還了帳。八個算是替我兒子討還的。我們是收支兩訖了。我本不要找你們惹事,我!我不認識你們!我也不知道你們是從哪兒來的。現在你們已經在我家裡,並且要這樣,要那樣,像在你們自己家裡一般。我如今在那些人身上復了仇。我一點也不後悔。」老翁接着又說。

老翁挺起了關節不良的脊樑,並且用一種謙遜的英雄姿態在胸前叉起了兩隻胳膊。

那幾個普魯士人低聲談了好半天。其中有一個上尉,他也在上一個月有一個兒子陣亡,這時,他替這個志氣高尚的窮漢辯護。


  
於是團長站起來走到米龍老爹身邊,並且低聲向他說:「聽明白,老頭兒,也許有個法子救您性命,就是要....」

但是那老翁絶不細聽,向着戰勝的軍官豎直了兩隻眼睛,這時候,一陣微風攪動了他頭顱上的那些稀少的頭髮,他那副帶著刀傷的瘦臉兒突然大起收縮顯出一幅怕人的難看樣子,他終於鼓起了他的胸膛,向那普魯士人劈面唾了一些唾沫。

團長獃了,揚起一隻手,而那漢子又向他臉上唾了第二次。

所有的軍官都站起了,並且同時喊出了好些道命令。

不到一分鐘,那個始終安閒自在的老翁被人推到了牆邊,那時候他才向着他的長子約翰,他的兒媳婦和他的兩個孫子微笑了一陣,他們都惶惑萬分地望着他,他終於立刻被人槍決了。

□ 作者:莫泊桑

珠寶

自從郎丹先生在他的副科長家裡的晚會上遇見了那個青年女子,他就墮入了情網。

那是一個去世好幾年的外省稅務局長的女兒。父親死後,她和母親到了巴黎,母親時常到本區幾個資產階級人家往來,目的是要給年輕女兒找配偶。

母女倆都是貧窮而可敬的,安靜而溫和的。那年輕女兒像是一位賢妻良母的典範,明哲的青年男子是夢想把自己的生活託付給這種典型人物的。她那種帶著含羞意味的美,具有一種安琪兒式的純潔風韻,那陣絶不離開嘴角的無從察覺的微笑彷彿是她心弦上的一種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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