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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 33 /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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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第33頁 / 共9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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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頁

朗讀:

他隨隨便便地談起那樁事,如同他新近買了一條母牛似的。等到我們談好了之後,他要看看那份產業,於是我們便穿過田裡動身去看。那光棍竟叫我在那裡足足蹲了三個鐘頭,他量過寬窄,又拾些土塊兒在手裡打散,儼然像是害怕看錯了貨色。那房屋的頂還沒有蓋好,他堅決不要茅草做頂,非蓋石板不行,因為這樣可以少要一些修理!

隨後他向我說:「但是傢具呢,那是要由您給的。」


  

我反駁道:

「不行,拿一座田莊給您,已經很不錯了。」

他冷笑着說:

「我相信是不錯了,一座田莊和一個孩子。」

我不由臉紅起來,他說:

「大家想想吧,您可以給一張床,一張櫃,三把椅子和一套吃飯用的東西,否則就什麼也不必干。」

我承認了這一層。

於是我們便又上了回家的道兒,他那時還沒有一個字談到那女孩子身上。但是忽然用一種狡猾而又不好意的神氣問:

「但是,倘若死了,這產業又歸誰呢?」

我說:

「那末,自然歸您。」

他從一大早就想知道的事都在這裡了。立刻他用一種滿意的動作同我握手,我們算是談妥當了。

唉!說起我叫薔薇打定主意,那就真叫我頭疼。她倒在我腳跟前嗚咽起來,並且重複地說:「您來給我提議這件事!您!您!」經過了七八天,她始終抗拒,無論我怎樣苦勸和怎樣哀求。女人真是笨,一旦產生了愛情,她們就什麼也不明白了,世上沒有可以自恃的聰明,愛情先於一切,一切為的是愛情!

結果,我終於生氣了,並且以要推她出去來恐嚇。她算是才慢慢地讓步,條件就是要我允許可以不時來看我。那一天到了,我親自引她到教堂裡去,敬神和喜酒種種費用都是我出的,總而言之,我漂亮地辦了一切的事,隨後我告別了,走到杜爾乃,在我哥哥家裡住了半年。等我回來的時候,我才知道她每星期必來探聽我的消息。到家不到一點鐘,便看見她抱著一個孩子走進來了。看見那小傢伙真叫我難受,你們可以相信我的話啊!大概我還吻過那孩子。

至于那個娘呢,簡直是一所破房子了,一副枯骨了,一個影子樣的東西了,又老又瘦。婚姻于她真沒有好處!我機械地問她:「你日子過得好嗎」

於是她的眼淚像泉水般湧出來,淚不成聲地哭着,末了,她高聲說:

「我不能夠,我不能夠丟開您,現在,我情願死,再不願活了!」

她發瘋似地給我閙了一大陣,我儘力安慰她,並且送她直到柵欄門外。

事實上,我聽見有人說她的丈夫打她,她的婆婆虐待她,那個老鴟鴞。

兩天之後,她又來了。她抱住了我,她在地上打滾。

「請您殺了我吧,我到底不想回去。」

這完全是麋兒扎要說的話呀,倘若它能夠說!

這樣的弄法漸漸叫我頭疼了;我終於又躲了半年。等我回了家....等我回了家,我才知道她在三星期前死了,以前,她每逢星期日必定回來....始終像麋兒扎一樣,那孩子在八天之後也死了。

至于那丈夫,狡猾的光棍,卻襲承了遺產,彷彿他從此很得法,現在他做了村裡的自治委員。


  

隨後衛侖多先生一面笑一面說:「這沒有關係,他的幸運是我造成的。」

末了,那獸醫塞茹爾先生端着那盅燒酒送到嘴邊,一面莊重地下了結論:

「無論你們要怎樣,但是這樣的女人是惹不得的。」

□ 作者:莫泊桑

兩個朋友

巴黎被包圍了,挨餓了,並且已經在苟延殘喘了。各處的屋頂上看不見什麼鳥雀,水溝裡的老鼠也稀少了。無論什麼大家都肯吃。

莫利梭先生,一個素以修理鐘錶為業而因為時局關係才閒住在家的人,在一月裡的某個晴天的早上,正空着肚子,把雙手插在自己軍服的褲子口袋裏,愁悶地沿著環城大街閒蕩,走到一個被他認做朋友的同志跟前,他立刻就停住了腳步。那是索瓦日先生,一個常在河邊會面的熟人。在打仗以前,每逢星期日一到黎明,莫利梭就離家了,一隻手拿着一根釣魚的竹竿,背上背着一隻白鐵盒子。從阿讓德衣鎮乘火車,在哥隆白村跳下,隨後再步行到馬郎德洲。一下走到了這個在他視為夢寐不忘的地方,他就動手釣魚,一直釣到黑夜為止。每

逢星期日,他總在這個地方遇見一個很胖又很快活的矮子,索瓦日先生,羅累聖母堂街的針線雜貨店老闆,也是一個醉心釣魚的人。他們時常貼緊地坐著消磨上半天的功夫,手握著釣竿,雙腳懸在水面上;後來他們彼此之間發生了交誼。

有時候他們並不說話。有時候他們又談天了;不過既然有相類的嗜好和相同的趣味,儘管一句話不談,也是能夠很好地相契的。

在春天,早上10點鐘光景,在恢復了青春熱力的陽光下,河面上浮動着一片隨水而逝的薄霧,兩個釣魚迷的背上也感到暖烘烘的。這時候,莫利梭偶爾也對他身邊的那個人說:「嘿!多麼和暖!」索瓦日先生的回答是:「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於是這種對話就夠得教他們互相瞭解和互相推重了。

在秋天,傍晚的時候,那片被落日染得血紅的天空,在水裡扔下了緋霞的倒景,染紅了河身,地平線上像是着了火,兩個朋友的臉兒也紅得像火一樣,那些在寒風裡微動的黃葉像是鍍了金,於是索瓦日先生在微笑中望着莫利梭說道:「多好的景緻!」那位驚異不置的莫利梭兩眼並不離開浮子就回答道:「這比在環城馬路上好多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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