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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 26 / 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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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泊桑短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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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頁

朗讀:

3個少年人都藉口要用刷子和肥皂給她們清潔一下,口稱要立刻引走他們那幾個女人;但是上尉聰明地反對這個辦法,肯定說為著吃夜飯她們都是夠清潔的,而且那些要上樓的人要在下樓的時候有所更換就會擾亂其餘的配偶。他的經驗戰勝了。於是飯廳裡只不過有很多次的接吻,在等候之中的很多次的接吻。

樂石兒忽然透不過氣了,咳得連眼淚都擠出來了,鼻孔裡噴出了一點兒煙,原來侯爵藉口和她接吻,對她嘴裡吹進了一股煙。她並沒有生氣,也不說一個字,不過只用一種從烏黑的眼珠裡露出來的怒氣,盯着她這個主人翁。


  

大家坐到飯桌邊了。營長本人彷彿也很高興;他右手拉著葩枚拉,左手拉著白隆婷,在展開飯巾的時候,他高聲說:「您先頭的意思真是妙極了的,上尉。」

倭妥和弗利茨兩個中尉都是彬彬有禮的,彷彿陪着上流社會的女賓,他們這樣就使得同坐的女人都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開爾韋因石泰因子爵完全得意忘形了,喜笑顏開,說了許多村野的話,彷彿他那圈紅頭髮使他像是着了火似的。他用萊茵河流域的法語來獻慇勤,他那些從門牙的缺口噴出來的小酒店派頭的頌揚,夾在一陣唾沫星兒中間濺到了姑娘們的臉上。

然而她們不懂他說了一些什麼,她們的聰明彷彿只在他吐出一堆堆的猥褻言詞的時候,吐出一堆堆被他的土音醜化的刺耳成語的時候才顯露出來。這樣一下,她們一齊如同痴婆子似地開始大笑,倒在她們旁邊的男人肚子上邊,重述着那些被子爵為了使她們說些污穢語言而故意曲解的成語。她們隨意吐出那種語言,初巡的葡萄酒已經灌醉了她們,她們恢復了本來面目,展開了固有作風,向右面又向左面吻着那些髭鬚,捏着旁人的胳膊,發出種種震耳的叫喚,隨意亂喝旁人的酒盅兒,唱着好些首法國曲子和幾段由於日常和敵人往來學來的日耳曼曲子。

那些男人們受到這種陳列在鼻子和手掌下面的女人肉體的陶醉,不久也都猖狂起來,他們嚷着,敲碎好些杯盤碗碟,同時他們的背後,有好些神情木然的小兵正伺候他們。只有那位營長多少還能夠保存一點體統。

蜚蜚小姐早已抱了樂石兒坐在膝頭上,不動聲色地興奮起來,有時候,他如同發痴似地吻着她脖子上的那些捲起來的烏木般的頭髮,從她的衣裳和皮膚之間微嗅着她的美妙的體溫和她身上的一切香氣;有時候,他從她的衣裳外面生氣似地捏得她叫喚,他受到了一種暴怒的獸性的控制,他是存心虐待她的,根據自身感到的虐待女人的需要使他痛苦。他頻繁地用兩隻胳膊摟着她,緊得如同要把自己的身子和她的身子混合變成一個,他長久地把自己的嘴唇壓住那猶太女子的鮮潤的小嘴巴吻着,逼得她不能夠呼吸;不過他突然一下很深地咬着她的嘴巴,一綫鮮血從青年女子的下頦邊流下來再落到她的胸襟上。

還有一次,她給自己洗濯那條傷口,面對面地瞧著他,並且低聲慢氣說道:「這是要付出代價的。」他笑了,是一種無情的笑。「我將來一定出代價。」他說。

已經到了飯後吃甜食水果的時候了;有人斟上了香檳酒。營長站起了,舉起杯子用那種儼然是向他們的皇后奧古思妲恭祝聖安的音調說道:

「我為恭祝我們席上的高貴女賓的健康而乾杯!」

於是一大串舉杯致賀的頌詞開始了,那是一些老兵式的和醉漢式的慇勤獻媚的頌詞,其中摻雜了好些猥褻的詼諧,而且由於對語言的無知、因而更其顯得粗魯。

他們當中這一個說完坐下去另一個又站起來致詞,每一個人都搜索枯腸,極力使自己變成滑稽的;姑娘們都醉得快要跌倒了,眼睛模糊,嘴唇發膩,每次都拚命鼓掌。

上尉無疑地想使這種大吃大喝的場面增加一種風流的空氣,他高聲說道:「我恭祝我們愛情上的勝利而乾杯!」

倭妥中尉原是一隻黑森林當中的狗熊樣的傢伙,這時候,他興緻勃發酒氣熏人地站起來。忽然那種醉後的愛國觀念在他腦子裡發動了,他嚷着:「我恭祝我們在法國的勝利而乾杯!」

她們是全都醉了的,沒有發言,只有樂石兒渾身氣得發顫了,偏過頭來說道:「你知道,我是認得法國軍隊的,在他們面前,你不會說這樣的話。」


  
矮小的侯爵一直抱著她坐在膝頭上,但是現在葡萄酒的力量使得他很快活起來,他說:「哈!哈!哈!我從沒有見過法國軍隊。只須我們一出現,他們都跑掉了!」

那姑娘很生氣了,對著他的臉兒嚷道:「你撒謊,髒東西!」他如同先頭固定地望着那幅被他用手槍射穿的油畫似地,睜着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對她望了一秒鐘,隨後他開始笑了:「哈!對呀,我們來談他們吧,美人兒!倘若他們是勇敢的,我們會來到這兒嗎?」說到這兒他興奮起來了:「我們是他們的主人,法國是屬於我們的!」

樂石兒一下離開了他的膝頭,滑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他站起了,舉起了他的酒杯一直送到桌子中央,口裡重複又說:「法國是屬於我們的,法國的人民,山林,田地,房屋,都是屬於我們的!」

其餘的那些大醉了的人,忽然都動了軍人的興奮情緒,一種野蠻的興奮情緒,一齊舉起杯子狂吼:「普魯士萬歲!」並且都一口氣乾了杯。

姑娘們沒有抗議,害怕得啞口無言。樂石兒沒有氣力答覆,不再開口了。

這樣一來,矮小的侯爵把手裡的杯子重新斟滿了香檳擱在猶太女子的頭上,一面嚷着:「也是屬於我們的,所有的法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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