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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 - 221 / 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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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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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原來賈珍近因居喪,每不得游頑曠蕩,又不得觀優聞樂作遣。無聊之極,便生了個破悶之法。 日間以習射為由,請了各世家弟兄及諸富貴親友來較射。因說:「白白的只管亂射,終無裨益,不但不能長進,而且壞了式樣,必須立個罰約,賭個利物,大家才有勉力之心。」因此在天香樓下箭道內立了鵠子,皆約定每日早飯後來射鵠子。賈珍不肯出名, 便命賈蓉作局家。這些來的皆繫世襲公子,人人家道豐富,且都在少年,正是鬥雞走狗,問柳評花的一干遊蕩紈褲。因此大家議定,每日輪流作晚飯之主,每日來射, 不便獨擾賈蓉一人之意。於是天天宰豬割羊,屠鵝戮鴨,好似臨潼鬥寶一般,都要賣弄自己家的好廚役好烹炮。不到半月工夫,賈赦賈政聽見這般,不知就裡,反說這才是正理, 文既誤矣,武事當亦該習,況在武蔭之屬。兩處遂也命賈環,賈琮,寶玉,賈蘭等四人于飯後過來,跟着賈珍習射一回,方許回去。賈珍之志不在此,再過一二日便漸次以歇臂養力為由,晚間或抹抹骨牌,賭個酒東而已,至後漸次至錢。如今三四月的光景, 竟一日一日賭勝於射了,公然斗葉擲骰,放頭開局,夜賭起來。家下人藉此各有些進益,巴不得的如此,所以竟成了勢了。外人皆不知一字。近日邢夫人之胞弟邢德全也酷好如此, 故也在其中。又有薛蟠,頭一個慣喜送錢與人的,見此豈不快樂。邢德全雖系邢夫人之胞弟,卻居心行事大不相同。這個邢德全只知吃酒賭錢,眠花宿柳為樂,手中濫漫使錢,待人無二心,好酒者喜之,不飲者則不去親近,無論上下主僕皆出自一意,並無貴賤之分,因此都喚他「傻大舅」。薛蟠早已出名的獃大爺。今日二人皆湊在一處,都愛「搶新快」爽利,便又會了兩家,在外間炕上「搶新快」。別的又有幾家在當地下大桌上打公番。 裡間又一起斯文些的,抹骨牌打天九。此間伏侍的小廝都是十五歲以下的孩子, 若成丁的男子到不了這裡,故尤氏方潛至窗外偷看。其中有兩個十六七歲孌童以備奉酒的,都打扮的粉妝玉琢。今日薛蟠又輸了一張,正沒好氣,幸而擲第二張完了,算來除翻過來倒反贏了,心中只是興頭起來。賈珍道:「且打住,吃了東西再來。」因問那兩處怎樣。 裡頭打天九的,也作了帳等吃飯。打公番的未清,且不肯吃。於是各不能催, 先擺下一大桌,賈珍陪着吃,命賈蓉落後陪那一起。薛蟠興頭了,便摟着一個孌童吃酒,又命將酒去敬邢傻舅。傻舅輸家,沒心緒,吃了兩碗,便有些醉意,嗔着兩個孌童只趕着贏家不理輸家了,因罵道:「你們這起兔子,就是這樣專上水。天天在一處,誰的恩你們不沾, 只不過我這一會子輸了幾兩銀子,你們就三六九等了。難道從此以後再沒有求着我們的事了! 」眾人見他帶酒,忙說:「很是,很是。果然他們風俗不好。」因喝命: 「快敬酒賠罪。」兩個孌童都是演就的局套,忙都跪下奉酒,說:「我們這行人,師父教的不論遠近厚薄,只看一時有錢有勢就親敬,便是活佛神仙,一時沒了錢勢了,也不許去理他。 況且我們又年輕,又居這個行次,求舅太爺體恕些我們就過去了。」說著,便舉着酒俯膝跪下。邢大舅心內雖軟了,只還故作怒意不理。眾人又勸道:「這孩子是實情話。老舅是久慣憐香惜玉的,如何今日反這樣起來?若不吃這酒,他兩個怎樣起來。 」邢大舅已撐不住了,便說道:「若不是眾位說,我再不理。」說著,方接過來一氣喝乾了。又斟一碗來。這邢大舅便酒勾往事,醉露真情起來,乃拍案對賈珍嘆道:「怨不的他們視錢如命。 多少世宦大家出身的,若提起`錢勢‘二字,連骨肉都不認了。老賢甥,昨日我和你那邊的令伯母賭氣, 你可知道否?」賈珍道:「不曾聽見。」邢大舅嘆道:「就為錢這件混帳東西。利害,利害!」賈珍深知他與邢夫人不睦,每遭邢夫人棄惡,扳出怨言,因勸道:「老舅,你也太散漫些。若只管花去,有多少給老舅花的。」邢大舅道:「老賢甥, 你不知我邢家底里。我母親去世時我尚小,世事不知。他姊妹三個人,只有你令伯母年長出閣,一分傢俬都是他把持帶來。如今二家姐雖也出閣,他家也甚艱窘,三家姐尚在家裡, 一應用度都是這裡陪房王善保家的掌管。我便來要錢,也非要的是你賈府的, 我邢家傢俬也就夠我花了。無奈竟不得到手,所以有冤無處訴。」賈珍見他酒後叨叨,恐人聽見不雅,連忙用話解勸。

外面尤氏聽得十分真切,乃悄向銀蝶笑道:「你聽見了?這是北院裡大太太的兄弟抱怨他呢。 可憐他親兄弟還是這樣說,這就怨不得這些人了。」因還要聽時,正值打公番者也歇住了,要吃酒。因有一個問道:「方纔是誰得罪了老舅,我們竟不曾聽明白,且告訴我們評評理。」邢德全見問,便把兩個孌童不理輸的只趕贏的話說了一遍。這一個年少的紈褲道:「這樣說,原可惱的,怨不得舅太爺生氣。我且問你兩個:舅太爺雖然輸了, 輸的不過是銀子錢,並沒有輸丟了***,怎就不理他了?」說著,眾人大笑起來,連邢德全也噴了一地飯。 尤氏在外面悄悄的啐了一口,罵道:「你聽聽,這一起子沒廉恥的小挨刀的,才丟了腦袋骨子,就胡Ы嚼毛了。再у攮下黃湯去,還不知Ы出些什麼來呢。」一面說,一面便進去卸妝安歇。至四更時,賈珍方散,往佩鳳房裡去了。


  

次日起來, 就有人回西瓜月餅都全了,只待分派送人。賈珍吩咐佩鳳道:「你請你奶奶看著送罷, 我還有別的事呢。」佩鳳答應去了,回了尤氏,尤氏只得一一分派遣人送去。一時佩鳳又來說:「爺問奶奶,今兒出門不出?說咱們是孝家,明兒十五過不得節,今兒晚上倒好,可以大家應個景兒,吃些瓜餅酒。」尤氏道:「我倒不願出門呢。那邊珠大奶奶又病了, 鳳丫頭又睡倒了,我再不過去,越發沒個人了。況且又不得閒,應什麼景兒。」佩鳳道:「爺說了,今兒已辭了眾人,直等十六才來呢,好歹定要請奶奶吃酒的。」尤氏笑道:「請我,我沒的還席。」佩鳳笑着去了,一時又來笑道:「爺說,連晚飯也請奶奶吃, 好歹早些回來,叫我跟了奶奶去呢。」尤氏道:「這樣,早飯吃什麼?快些吃了,我好走。 」佩鳳道:「爺說早飯在外頭吃,請奶奶自己吃罷。」尤氏問道:「今日外頭有誰?」佩鳳道:「聽見說外頭有兩個南京新來的,倒不知是誰。」說話之間,賈蓉之妻也梳妝了來見過。 少時擺上飯來,尤氏在上,賈蓉之妻在下相陪,婆媳二人吃畢飯。尤氏便換了衣服,仍過榮府來,至晚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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