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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 - 120 / 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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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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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平兒就在李紈處歇了一夜,鳳姐兒只跟着賈母。賈璉晚間歸房,冷清清的,又不好去叫,只得胡亂睡了一夜。次日醒了,想昨日之事,大沒意思,後悔不來。邢夫人記掛着昨日賈璉醉了, 忙一早過來,叫了賈璉過賈母這邊來。賈璉只得忍愧前來在賈母面前跪下。 賈母問他:「怎麼了?」賈璉忙陪笑說:「昨兒原是吃了酒,驚了老太太的駕了,今兒來領罪。 」賈母啐道:「下流東西,灌了黃湯,不說安分守己的挺屍去,倒打起老婆來了!鳳丫頭成日家說嘴, 霸王似的一個人,昨兒唬得可憐。要不是我,你要傷了他的命,這會子怎麼樣? 」賈璉一肚子的委屈,不敢分辯,只認不是。賈母又道:「那鳳丫頭和平兒還不是個美人胎子? 你還不足!成日家偷鷄摸狗,髒的臭的,都拉了你屋裡去。為這起淫婦打老婆, 又打屋裡的人,你還虧是大家子的公子出身,活打了嘴了。若你眼睛裡有我,你起來,我饒了你,乖乖的替你媳婦賠個不是,拉了他家去,我就喜歡了。要不然,你只管出去,我也不敢受你的跪。」賈璉聽如此說,又見鳳姐兒站在那邊,也不盛妝,哭的眼睛腫着,也不施脂粉,黃黃臉兒,比往常更覺可憐可愛。想著:「不如賠了不是,彼此也好了,又討老太太的喜歡了。」想畢,便笑道:「老太太的話,我不敢不依,只是越發縱了他了。」 賈母笑道:「胡說!我知道他最有禮的,再不會衝撞人。他日後得罪了你,我自然也作主,叫你降伏就是了。」

賈璉聽說,爬起來,便與鳳姐兒作了一個揖,笑道:「原來是我的不是,二奶奶饒過我罷。」滿屋裡的人都笑了。賈母笑道:「鳳丫頭,不許惱了,再惱我就惱了。」說著,又命人去叫了平兒來,命鳳姐兒和賈璉兩個安慰平兒。賈璉見了平兒,越發顧不得了,所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聽賈母一說,便趕上來說道:「姑娘昨日受了屈了,都是我的不是。 奶奶得罪了你,也是因我而起。我賠了不是不算外,還替你奶奶賠個不是。」說著,也作了一個揖,引的賈母笑了,鳳姐兒也笑了。賈母又命鳳姐兒來安慰他。平兒忙走上來給鳳姐兒磕頭, 說:「奶奶的千秋,我惹了奶奶生氣,是我該死。」鳳姐兒正自愧悔昨日酒吃多了, 不念素日之情,浮躁起來,為聽了旁人的話,無故給平兒沒臉。今反見他如此, 又是慚愧,又是心酸,忙一把拉起來,落下淚來。平兒道:「我伏侍了奶奶這麼幾年, 也沒彈我一指甲。就是昨兒打我,我也不怨奶奶,都是那淫婦治的,怨不得奶奶生氣。 」說著,也滴下淚來了。賈母便命人將他三人送回房去,「有一個再提此事,即刻來回我,我不管是誰,拿拐棍子給他一頓。」


  

三個人從新給賈母,邢王二位夫人磕了頭。老嬤嬤答應了,送他三人回去。至房中,鳳姐兒見無人,方說道:「我怎麼象個閻王,又象夜叉?那淫婦咒我死,你也幫着咒我。千日不好, 也有一日好。可憐我熬的連個淫婦也不如了,我還有什麼臉來過這日子?」說著, 又哭了。賈璉道:「你還不足?你細想想,昨兒誰的不是多?今兒當着人還是我跪了一跪, 又賠不是,你也爭足了光了。這會子還叨叨,難道還叫我替你跪下才罷?太要足了強也不是好事。」說的鳳姐兒無言可對,平兒嗤的一聲又笑了。賈璉也笑道:「又好了!真真我也沒法了。」

正說著,只見一個媳婦來回說:「鮑二媳婦吊死了。」賈璉鳳姐兒都吃了一驚。鳳姐忙收了怯色, 反喝道:「死了罷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一時,只見林之孝家的進來悄回鳳姐道:「鮑二媳婦吊死了,他娘家的親戚要告呢。」鳳姐兒笑道:「這倒好了,我正想要打官司呢!」林之孝家的道:「我才和眾人勸了他們,又威嚇了一陣,又許了他幾個錢, 也就依了。」鳳姐兒道:「我沒一個錢!有錢也不給,只管叫他告去。也不許勸他,也不用震嚇他,只管讓他告去。告不成倒問他個以屍訛詐‘!」林之孝家的正在為難,見賈璉和他使眼色兒,心下明白,便出來等着。賈璉道:「我出去瞧瞧,看是怎麼樣。」鳳姐兒道: 「不許給他錢。」賈璉一徑出來,和林之孝來商議,着人去作好作歹,許了二百兩發送才罷。賈璉生恐有變,又命人去和王子騰說,將番役仵作人等叫了幾名來,幫着辦喪事。那些人見了如此,縱要復辨亦不敢辨,只得忍氣吞聲罷了。賈璉又命林之孝將那二百銀子入在流年帳上, 分別添補開銷過去。又梯己給鮑二些銀兩,安慰他說:「另日再挑個好媳婦給你。」鮑二又有體面,又有銀子,有何不依,便仍然奉承賈璉,不在話下。

裡面鳳姐心中雖不安, 面上只管佯不理論,因房中無人,便拉平兒笑道:「我昨兒灌喪了酒了,你別憤怨,打了那裡,讓我瞧瞧。」平兒道:「也沒打重。」只聽得說,奶奶姑娘都進來了。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金蘭契互剖金蘭語 風雨夕悶制風雨詞


  

話說鳳姐兒正撫卹平兒,忽見眾姊妹進來,忙讓坐了,平兒斟上茶來。鳳姐兒笑道: 「今兒來的這麼齊,倒象下貼子請了來的。」探春笑道:「我們有兩件事:一件是我的,一件是四妹妹的,還夾着老太太的話。」鳳姐兒笑道:「有什麼事,這麼要緊?」探春笑道:「我們起了個詩社,頭一社就不齊全,眾人臉軟,所以就亂了。我想必得你去作個監社御史, 鐵面無私才好。再四妹妹為畫園子,用的東西這般那般不全,回了老太太,老太太說:`只怕後頭樓底下還有當年剩下的,找一找,若有呢拿出來,若沒有,叫人買去。‘」 鳳姐笑道:「我又不會作什麼濕的干的,要我吃東西去不成?」探春道:「你雖不會作,也不要你作。你只監察着我們裡頭有偷安怠惰的,該怎麼樣罰他就是了。」鳳姐兒笑道:「你們別哄我,我猜着了,那裡是請我作監社御史!分明是叫我作個進錢的銅商。你們弄什麼社,必是要輪流作東道的。你們的月錢不夠花了,想出這個法子來拗了我去,好和我要錢。可是這個主意?」一席話說的眾人都笑起來了。李紈笑道:「真真你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 」鳳姐兒笑道:「虧你是個大嫂子呢!把姑娘們原交給你帶著唸書學規矩針線的, 他們不好,你要勸。這會子他們起詩社,能用幾個錢,你就不管了?老太太,太太罷了, 原是老封君。你一個月十兩銀子的月錢,比我們多兩倍銀子。老太太,太太還說你寡婦失業的, 可憐,不夠用,又有個小子,足的又添了十兩,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給你園子地, 各人取租子。年終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兒。你娘兒們,主子奴才共總沒十個人,吃的穿的仍舊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來,也有四五百銀子。這會子你就每年拿出一二百兩銀子來陪他們頑頑, 能幾年的限?他們各人出了閣,難道還要你賠不成?這會子你怕花錢,調唆他們來閙我,我樂得去吃一個河枯海乾,我還通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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