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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煥,字叔晦,定海人。試入太學,始與臨川陸九齡為友,從而學焉。乾道五年舉進士,授餘姚尉、揚州教授。召為太學錄,以所躬行者淑諸人,蚤暮延見學者,孜孜誨誘,長貳同僚忌其立異。會充殿試考官,唱名日序立庭下,帝偉其儀觀,遣內侍問姓名,眾滋忌之。或勸其姑營職,道未可行也,煥曰:「道與職有二乎?」適私試發策,引《孟子》:「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言路以為訕己,請黜之,在職才八旬,調高郵軍教授而去。
後充幹辦浙東安撫司公事。高宗山陵,百司次舍供帳酒食之需,供給不暇,煥亟言于安撫使鄭汝諧曰:「國有大戚,而臣子宴樂自如,安乎?」汝諧屬煥條奏。充修奉官,移書御史,請明示喪紀本意,使貴近哀戚之心重,則茇舍菲食自安,不煩彈劾而須索絶矣。於是治並緣為奸者,追償率斂者,支費頓減。
歲旱,常平使分擇官屬振恤,得上虞、餘姚二縣,無複流殍。改知婺源,三省類薦書以聞,遂通判舒州。閒居雖病,猶不廢讀書,拳拳然以母老為念、善類凋零為憂。卒,丞相周必大聞之曰:「追思立朝不能推賢揚善,予愧叔晦,益者三友,叔晦不予愧也。」
煥人品高明,而其中未安,不苟自恕,常曰晝觀諸妻子,夜卜諸夢寐,兩者無愧,始可以言學。追贈直華文閣,特謚端憲。
煥之友舒璘字元質,一字元賓,奉化人。補入太學。張栻官中都,璘往從之,有所開警。又從陸九淵游,曰:「吾惟朝于斯,夕于斯,刻苦磨厲,改過遷善,日有新功,亦可以弗畔矣乎。」朱熹、呂祖謙講學于婺,璘徒步往謁之,以書告其家曰:「敝床疏席,總是佳趣;櫛風沐雨,反為美境。」
舉乾道八年進士,兩授郡教授,不赴。繼為江西轉運司幹辦公事。或忌璘所學,望風心議,及與璘處,了無疑間。為微州教授,微習頓異。《詩》、《禮》久不預貢士,學幾無傳,璘作《詩禮講解》,家傳人習,自是其學浸盛。丞相留正稱璘為當今第一教官,司業汪逵首欲薦璘,或謂璘舉員已足,逵曰:「吾職當舉教官,舍斯人將誰先?」卒剡薦之。知平陽縣,郡政頗苛,及璘以民病告,辭嚴義正,守為改容。秩滿,通判宜州,卒。
璘樂於教人,嘗曰:「師道尊嚴,璘不如叔晦,若啟迪後進,則璘不敢多遜。」袁燮謂璘篤實不欺,無豪發矯偽。楊簡謂璘孝友忠實,道心融明。樓鑰謂璘之於人,如熙然之陽春。淳祐中,特謚文靖。
曹彥約字簡甫,都昌人。淳熙八年進士。嘗從朱熹講學,歷建平尉、桂陽司錄、辰溪令,知樂平縣,主管江西安撫司機宜文字。知澧州,未上,薛叔似宣撫京湖,闢主管機宜文字。漢陽闕守,檄攝軍事。時金人大入,郡兵素寡弱,彥約搜訪土豪,得許禼俾總民兵,趙觀俾防水道,黨仲升將宣撫司軍屯郡城。金重兵圍安陸,遊騎闖漢川,彥約授觀方略,結漁戶拒守南河,觀逆擊,斬其先鋒,且遣死士焚其戰艦,晝夜殊死戰,北渡追擊,金人大敗去。又遣仲升劫金人砦,殺千餘人,仲升中流矢死。奏觀補成忠郎、漢川簿尉,贈仲升修武郎,官其後二人。彥約以守禦功進秩二等,就知漢陽。
嘉定元年,詔求言,彥約上封事,謂「敵豈不以歲幣為利,惟其所向輒應,所求輒得,以我為易與而縱其欲。莫若遲留小使,督責邊備,假以歲月,當知真偽。設復大舉。則民固已怨矣,欲進而我已戒嚴,欲退而彼有叛兵,決勝可期矣。」尋提舉湖北常平,權知鄂州兼湖廣總領,改提點刑獄,遷湖南轉運判官。
時盜羅世傳、李元礪、李新等相繼竊發,桂陽、茶陵、安仁三縣皆破,環地千里,莽為盜區。彥約至攸督運,人心始定。遷直秘閣、知潭州、湖南安撫。時江西言欲招安李元礪,朝命下湖南議招討之宜,彥約言:「今不行討捕,曲徇招安,失朝廷威重。若無礪設疑詞以款重兵,則兵不可撤戍,民不得安業。」元礪果不可降,彥約乃督諸將逼賊巢而屯,擊破李新于酃洣,新中創死,眾推李如松為首,如松降,遂復桂陽。世傳素與元礪有隙,至是密請圖元礪以自效,彥約錄賞格報之,且告于朝,又予萬緡錢犒其師。世傳遂禽元礪。彥約還長沙,未幾,復出督戰,餘黨悉平。
世傳既自以為功,遲留以邀重賂,彥約諭以不宜格外邀求。時池州副都統許俊駐兵吉之龍泉,厚賂以結世傳,超格許轉官資,世傳遂以元礪解江西。胡矩為右司,欲以世傳盡統諸峒而為之帥,悉徹江西、湖南戍兵,彥約固爭之,矩不悅,然世傳終桀驁不肯出峒。彥約密遣羅九遷為間,誘胡友睦,許以重賞,友睦遂殺世傳。江西來爭功,不與校。擢侍右郎官,以右正言鄭昭先言,寢其命。
久之,以為利路轉運判官兼知利州。關外乏食,彥約悉發本司所儲減價遣糶,勸分免役,通商蠲稅,民賴以濟。時沔州都統制王大才驕橫,制置使董居誼既不得其柄,反曲意奉之。彥約以蜀之邊面諸司並列,兵權不一,微有小警,紛然奏議,理財者歸怨于兵弱,握兵者歸咎于財寡,乃作《病夫議》,獻之廟堂,曰:
古之臨邊,求一賢者而盡付之兵權,兵權正則事體重,兵權專則號令一。今廟堂之上,患士大夫不奉行詔令,惡士大夫不恪守忠實。故雖信而用之,又以人參之;雖以事權付之,又從中禦以系維之。致使知事者不敢任事,畏事者常至失事,卒有緩急,各持己見,兵權財計,互相歸咎。
昔秦、隴之俗,以知兵善戰聞天下。自吳氏世襲以來,握兵者志在於怙勢,不在於尊上;用兵者志在於誅貨,不在於息民。本原一壞,百病間出,至有世將已叛而宣威不覺,四郡已割而諸將不知。更化之後,逆黨既誅,而土俗人心其實未改。任軍官而領州事者,易成藩鎮之權;起行伍而立微效者,漸無階級之分。由皂郊以至宕昌,即隴西天水之地,其忠義民兵利在戰鬥,緩急之際固易鼓率,若其恃勇貪利,犯上作亂,則又不止於大軍而已。苟不正其本原,磨之以歲月,漸之以禮義,未見其可也。
今日之領帥權者,必當近邊境,必當擁親兵;有兵權者,必當領經費,必當寬用度。至于忠義之兵,又須有德者以為統率,擇知書者以為教導,如古人所謂教民而後用之也。今議不出此,乃欲幸勝以為功,苟安以求免,誤天下者必此人也。
時朝論未以為然。
差知寧國府,又改知隆興府、江西安撫。居亡何,蜀邊被兵,內有張福、莫簡之變,彥約之言無一不驗。遷大理少卿,又權戶部侍郎,以寶謨閣待制知成都。彥約乞赴闕奏事,不允,又申省乞入對,不報。改知福州,又改知潭州,彥約力辭,提舉明道觀,尋以煥章閣待制提舉崇福宮。
理宗即位,擢兵部侍郎兼國史院同修撰。寶慶元年入對,勸帝講學,防近習。次言:「當以慶歷、元祐聽言為法,以紹聖、崇、觀諱言為戒。比年以來,有以賣直好名之說見于奏對者,願陛下倚忠直如蓍龜,去邪佞若蟊賊,其有沮撓讜言者,必加斥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