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項界東自河西銀、夏,西至靈、鹽,南距鄜、延,北連豐、會。厥土多荒隙,是前漢呼韓邪所處河南之地,幅員千里。從銀夏至青、白兩池,地惟沙磧,俗謂平夏;拓拔,蓋蕃姓也。自鄜、延以北,多土山柏林,謂之南山;野利,蓋羌族之號也。
從延州入平夏有三路:一、東北自豐林縣葦子驛至延川縣接綏州,入夏州界;一、正北從金明縣入蕃界,至盧關四五百里,方入平夏州南界;一、西北歷萬安鎮經永安城,出洪門至宥州四五百里,是夏州西境。我師如入夏州之境,宜先招致接界熟戶,使為鄉導,其強壯有馬者,令去官軍三五十里踏白先行。緣此三路,土山柏林,溪谷相接,而復隘狹不得成列,躡此鄉導,可使步卒多持弓弩槍鋸隨之,以三二千人登山偵邏,俟見坦途寧靜,可傳號勾馬遵路而行,我皆嚴備,保無虞也。
長興四年,夏州李仁福死,有男彞超擅稱留後。當時詔延州安從進與李彞超換鎮,彞超據夏州,固不奉詔,朝廷命邠州藥彥稠總兵五萬送從進赴任。時頓兵城下,議欲攻取,軍儲不繼,遽命班師。而振旅之時,不能嚴整,失戈棄甲,遂為邊人之利。
臣又聞黨項號為小蕃,非是勍敵,若得出山佈陣,止勞一戰,便可蕩除。深入則饋運艱難,窮追則窟穴幽隱,莫若緣邊州鎮,分屯重兵,俟其入界侵漁,方可隨時掩擊,非為養勇,亦足安邊。凡烏合之徒,勢不能久,利於速鬥,以騁兵鋒。莫若持重守疆,以挫其鋭。彼無城守,眾乏餱糧,威賞不行,部族分散,然後密令覘其保聚之處,預于麟、府、鄜、延、寧、慶、靈、武等州約期會兵,四面齊進,絶其奔走之路,合勢擊之,可以翦除無噍類矣。仍先告語諸軍,擊賊所獲生口、資畜,許為己有,彼為利誘,則人百其勇也。
靈武路自通達軍入青岡峽五百里,皆蕃部熟戶。向來使人、商旅經由,並在部族安泊,所求賂遺無幾,謂之「打當」,亦如漢界逆旅之家宿食之直也。此時大軍或須入其境,則鄉導踏白,當如夏州之法。況彼靈州便是吾土,芻粟儲畜,率皆有備。緣路五七程,不煩供饋,止令逐都兵騎,裹糧輕賫,便可足用。諺所謂「磨鐮殺馬」,劫一時之力也,旬浹之餘,固無闕乏矣。
又臣曾受任西川數年,經歷江山,備見形勢要害。利州最是咽喉之地。西過桔柏江,去劍門百里,東南去閬州,水陸二百餘里,西北通白水、清川,是龍州入川大路,鄧艾于此破蜀,至今廟貌存焉。其外三泉、西縣,興、鳳等州,併為要衝,請選有武略重臣鎮守之。
奏入,上密寫其奏,令繼隆擇利而行。
至道元年春,大宴于含光殿,上問琪年,對曰:「七十有九。」上因慰撫久之。二年春,拜右仆射,特令月給實奉一百千,又以其衰老,詔許五日一朝。是年九月被病,令其子貽序秉筆,授辭作《多幸老民敘》,大抵謂《洪範》五福,人所難全,而己兼有之,實天幸也。又口占遺表數百字而卒。贈司空,謚惠安。起複貽序為右贊善大夫,貽庥為大理評事,貽廣童子出身。貽序上表乞終喪制,從之。天禧初,錄其孫宗諒試秘書郎。
琪素有文學,頗諧捷。在使府前後三十年,周知人情,尤通吏術。在相位日,百執事有所求請,多面折之,以是取怨於人。
貽序嘗預修《冊府元龜》,筆札遒勁。未幾,坐事左遷復州副使,起為殿中丞卒。
宋雄者,亦幽州人。初與琪齊名燕、薊間,謂之「二宋」。
雄仕契丹為應州從事。雍熙三年,王師北伐,雄與其節度副使艾正以城降,授正本州觀察使,以雄為鴻臚少卿同知州事。改光祿少卿,歷知均、唐二州。未幾,護河陰屯兵,以知河渠利害,因命領護汴口,均節水勢,以達轉漕,京師賴之。改太子詹事,復為光祿少卿,遷將作監。所至職務修舉,公私倚任焉。
雄涉獵文史,善談論,有氣節,士流多推許之。景德元年,卒,年七十六。錄其子可久為太常寺奉禮郎,賦祿終制。
論曰:自薛居正而下,嘗居相位者凡四人,其始終出處雖不同,然觀于其行事,概可見矣。初,朗州亡卒嘯聚為盜,監軍使疑城中僧千餘人皆與謀,欲盡殺之,居正緩其事,賊禽而僧不與,卒賴以活。沈倫使吳越還,請以揚、泗軍儲百萬餘斛貸饑民,朝論難之。倫曰:「國家以廩粟濟民,自當召和氣,致豐稔,豈復有水旱?」得請乃已。太祖每取書史館,盧多遜預戒吏令白己,知所取,必通夕閲覽,以是答問多中。宋琪始為程羽、賈琰所抑,繼為多遜所忌,其後自員外郎歲中四遷至尚書,居相位。即此而觀,則守道蒙福者非幸致,而投荒竄死者非不幸也。宋雄善持論,有氣節,雖與琪齊名,而爵位不侔者,所遇不同焉爾。嗚呼,自昔懷材抱藝,而抑鬱下僚以終其身者多矣,豈特宋雄為然哉!
列傳第二十四
○李昉子宗訥宗諤孫昭述等呂蒙正張齊賢子宗誨賈黃中
李昉,字明遠,深州饒陽人。父超,晉工部郎中、集賢殿直學士。從大父右資善大夫沼無子,以昉為後,蔭補齋郎,選授太子校書。漢乾祐舉進士,為秘書郎。宰相馮道引之,與呂端同直弘文館,改右拾遺、集賢殿修撰。
周顯德二年,宰相李穀征淮南,昉為記室。世宗覽軍中章奏,愛其辭理明白,已知為昉所作,及見《相國寺文英院集》,乃昉與扈蒙、崔頌、劉袞、竇儼、趙逢及昉弟載所題,益善昉詩而稱賞之曰:「吾久知有此人矣。」師還,擢為主客員外郎、知制誥、集賢殿直學士。四年,加史館修撰、判館事。是年冬,世宗南征,從至高郵,會陶穀出使,內署書詔填委,乃命為屯田郎中、翰林學士。六年春,丁內艱。恭帝嗣位,賜金紫。
宋初,加中書舍人。建隆三年,罷為給事中。四年,平湖湘,受詔祀南嶽,就命知衡州,踰年代歸。陶穀誣奏昉為所親求京畿令,上怒,召吏部尚書張昭面質其事。昭老儒,氣直,免冠上前,抗聲云:「翙罔上。」上疑之不釋,出昉為彰武軍行軍司馬,居延州為生業以老。三歲當內徙,昉不願。宰相薦其可大用,開寶二年,召還,復拜中書舍人。未幾,直學士院。
三年,知貢舉。五年,復知貢舉。秋,預宴大明殿,上見昉坐盧多遜下,因問宰相,對曰:「多遜學士,昉直殿爾。」即令真拜學士,令居多遜上。昉之知貢舉也,其鄉人武濟川預選,既而奏對失次,昉坐左遷太常少卿,俄判國子監。明年五月,復拜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冬,判吏部銓。時趙普為多遜所構,數以其短聞于上,上詢于昉,對曰:「臣職司書詔,普之所為,非臣所知。」普尋出鎮,多遜遂參知政事。
太宗即位,加昉戶部侍郎,受詔與扈蒙、李穆、郭贄、宋白同修《太祖實錄》。從政太原,車駕次常山,常山即昉之故里,因賜羊酒,俾召公侯相與宴飲盡歡,裡中父老及嘗與游從者咸預焉。七日而罷,人以為榮。師還,以勞拜工部尚書兼承旨。太平興國中,改文明殿學士。時趙普、宋琪居相位久,求其能繼之者,宿舊無逾于昉,遂命參知政事。十一月,普出鎮,昉與琪俱拜平章事。未幾,加監修國史,復時政記先進禦而後付有司,自昉議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