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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 39 /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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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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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沒有說錯,」娜塔莎重複了他的話,她滿臉通紅,彷彿靈感勃發似的兩眼閃出一種奇異的光。公爵的雄辯開始起作用了。「我五天沒有見到阿廖沙了,」她又加了一句,「這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也是他自作主張去做的。」

「一定是這樣,」公爵肯定道,「但是儘管這樣,他那出人意料的洞察力,他那當機立斷和責無旁貸的意識,他那高尚的、忠貞不貳的情操這一切都是因為您對他施加了影響。剛纔,在回家途中,我思慮再三,終於徹底想明白了,我思前想後,突然感到我義無反顧,應該當機立斷。我們跟伯爵夫人家的這門親事已經吹了,而且也不可能恢復;即使可能也一定辦不成。既然我已經深信不疑:只有您才能給他幸福,他聽您的話,您是他的主心骨,您已經為他未來的幸福奠定了基礎對此,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呢!過去,我不曾對您隱瞞過任何事情,現在也無意隱瞞;我非常喜愛富貴、金錢、名望,甚至高官厚祿;非但意識到,而且一貫認為,其中許多都是偏見,但是我喜愛這些偏見,絶對無意把這些東西視同糞土。但是還有一些情況,使人不得不另作考慮。不能用一把尺子來衡量一切....,此外,我非常喜愛犬子。總之,我得出一個結論:阿廖沙決不能跟您分開,因為沒有您他就完蛋了。能不承認這點嗎?很可能,我這樣決定已經有整整一個月了,不過我現在才知道,我這樣決定是完全正確的。當然,為了把這話告訴您,明天我也可以登門拜訪,用不着几乎在深更半夜前來打擾您。但是,我現在的匆忙,也許正足以向您表明,我對於做這件事是多麼熱誠,主要是多麼真誠。我不是個孩子;我已經這把年紀了,我是不會心血來潮、冒冒失失地做任何事情的。當我到這兒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決定,而且再三考慮過了。但是我感到,我還需要花很長時間才能讓您完全相信我的真誠....不過,還是言歸正傳吧!要不要我現在來向您解釋一下我為什麼要到這裡來的原因嗎?我到這裡來的目的,是要向您履行我應盡的義務我要鄭重其事地,懷着我對您的無限尊敬,請求您玉成犬子的幸福,請惠予首肯下嫁犬子。噢,請您千萬別以為我是個嚴父,終於決定饒恕自己的兒女,恩開格外地同意他們的美滿婚姻了。不!不!如果您認為我會有這樣的想法,您就在罵我了、也請您千萬別以為,根據您對小兒作出的犧牲,我早就有把握,您一定求之不得;我又要說,此言差矣!我要頭一個大聲地說:他配不上您,而且....(他心好而又光明磊落)他自己也會肯定這點的。但是,這還不夠。在這麼晚的時候吸引我到這裡來的不僅僅是這個....我到這裡來....(他恭恭敬敬而又帶有幾分莊重地從自己的座位上微微欠起身子)我到這裡來的目的是想做您的朋友!我知道我沒有這樣做的絲毫權利,而是相反!但是-一請允許我努把力來贏得這種權利!請允許我抱有希望!」


  

他在娜塔莎面前恭恭敬敬地低眉俯首,等候她的答覆。在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注意地觀察他。他發現了這點。

他在作這一番講演的時候,態度很冷淡,略有賣弄口才、嘩眾取寵之意,而在說某些話的時候甚至帶有某種漫不經心之態。他作這番講演的前後語調,有時候甚至同吸引他對我們進行初次拜訪(而且來非其時,特別是他與我們還處在這樣的一種關係下)的一時衝動很不協調。他的某些措詞也有明顯的矯揉造作之嫌,在說有些話的時候(他的講演十分冗長,而且長得令人奇怪),他還故作姿態,似乎他是一位怪人,儘管百感交集,可是還極力裝出一副幽默、隨便和打趣的樣子,來掩蓋他那情不自禁的感情。但是這一切我都是在以後才明白過來的;當時則是另一種心情。最後幾句話他說得那麼慷慨激昂,那麼富有感情,那模樣又是那麼真誠,充滿對娜塔莎的尊敬之忱,因而把我們大家全都征服了。他的睫毛上甚至還有某種類似淚花的東西閃了一下。娜塔莎的那顆高尚的心完全被征服了。她緊隨他之後,也從自己的坐位上微微起立,默默地、十分激動地把自己的手伸給了他。他拿起這隻手,溫順而又動情地親吻了一下。阿廖沙興高采烈,高興得什麼似的。

「我怎麼跟您說的,娜塔莎!」他叫道,「你不相信我嘛!你不相信他是世界上最高尚的人嘛!現在您看見啦,親眼看見了吧!....」

他撲向父親,熱烈地擁抱他。他也同樣熱烈地擁抱了他,但又似乎羞於表露自己的感情似的,急於縮短這一父慈手孝的動人場面。

「夠啦,」他說道,拿起自己的禮帽,「我該走了。我本來只請求你們給我十分鐘,可是卻坐了整整一小時,」他微笑着加了一句,「不過,我雖然走了,但卻熱烈地和迫不及待地想跟您儘快地再次見面。您能不能允許我常來看您呢?」

「當然,當然!」娜塔莎回答,「請常來!我希望能夠儘快地....喜歡您....」她有點尷尬地加了一句。

「您的感情多麼真摯,您為人又是多麼誠實啊!」公爵道,對她剛纔說的話微微一笑。「您甚至都不想虛與委蛇地隨意客套一番。但是您的真摯卻比所有那些做作出來的客套更寶貴。可不是嗎!我意識到,我尚須花費很長很長時間才能博得您的垂愛!」

「好了。別誇我啦....夠啦!」娜塔莎不好意思地悄聲道。這時她顯得多麼美啊!

「那就這樣!」公爵決定道,「不過,還有兩句話,說件正經事。您不能想象我有多麼不幸!要知道,明天我不能來看您,明天來不了,後天也來不了。今天晚上,我收到一封信,這封信對我很重要,他讓我立刻去辦一件事,這事我無論如何躲不開。明天一早我就離開彼得堡。請于萬別以為我之所以這麼晚還來看您,決不是因為我明天沒工夫,非但明天沒工夫,後天也沒工夫。您自然不會有此想法,但是您瞧,我這人心眼兒小,總愛疑神疑鬼!為什麼我會覺得您一定會這樣想呢?是啊,我這一生中,我這疑心病給我添了不少麻煩,例如,鄙人跟尊府的爭執,也許全是我這倒霉的性格所致!....今天是星期二。星期三,星期四,星期五,我都不在彼得堡。至于星期六,我希望我一定能夠回來,而且當天就來看您。訪問,我能到您這兒來待上整整一個晚上嗎?」

「能呀,還用問嗎!」娜塔莎叫了起來,「星期六晚上,我等您!我將翹首以待,恭候光臨!」


  
「我太高興了!我要多多地、多多地瞭解您才是!不過....我該走了!但是,在走之前,我不能不握握您的手,」他慕地向我轉過身來,繼續道,「對不起!我們現在說話老東一鎯頭西一棒槌的....我已經有好幾次有幸見到過您,甚至有一次咱倆還互相作了介紹。在離開這裡以前,我不能不向您表示,能夠同您再次認識,我感到多麼愉快。」

「咱倆的確見過面,」我握住他向我伸過來的手,答道,「但是,對不起,找不記得咱倆彼此介紹過。」

「去年在P公爵府。」

「對不起,我忘了。但是,我向您保證,這次絶對忘不了。今晚對於我特別難忘。」

“是的,足下言之有理,在下也有同感。我早知道您是娜塔利婭·尼古拉耶芙娜和小兒的心腹之交。我希望能在你們三人中忝列第四。不知您以為然否介他轉過身去,面向娜塔莎,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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