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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 11 / 114
文學類 / 杜斯妥也夫斯基 / 本書目錄
  

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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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他在放逐中已經度過了差不多一年,每隔一定時期就給父親寫一封恭恭敬敬而又十分懂事的信,最後他在瓦西里耶夫斯科耶住慣了,因此當公爵親自駕臨農村消夏的時候(事前通知了伊赫梅涅夫夫婦),這個被放逐的兒子竟請求父親讓他在瓦西里耶夫斯科耶多待些日子,說什麼鄉村生活才是他真正得其所栽的地方。阿廖沙的一切決定和心血來潮,均來源於他那神經衰弱和過分敏感,均來源於他那顆火熱的心,來源於他那有時達到荒唐地步的輕率;也來源於他那容易接受外界的任何影響以及他的毫無主見。可是公爵聽了他的請求後卻不知怎的起了疑心....總之,尼古拉·謝爾蓋伊奇都差點認不出他的這位過去的「朋友」了:彼得·亞歷山德羅維奇變了,簡直判若兩人。他對尼古拉·謝爾蓋伊奇突然變得十分挑剔;在查帳的時候表現出了令人厭惡的貪婪、小氣和莫名其妙的疑神疑鬼。這一切使心地十分善良的伊赫梅涅夫感到很傷心;他很長時間不肯相信自己的這一感覺。這一次與十四年前公爵初次光臨瓦西里耶夫斯科耶相比,一切都倒了個過兒:這次,公爵遍訪四鄰,當然拜訪的都是些頭面人物;至于尼古拉·謝爾蓋伊奇家,他竟一次也沒來過,而且對他的態度,有如對他的底下似的。就在這時候,突然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緊接着,公爵與尼古拉·謝爾蓋伊奇就似乎無緣無故地徹底決裂了。有人偷聽到雙方在氣頭上都說了一些傷人的話。伊赫梅涅夫憤然離開了瓦西里耶夫斯科耶,但是這事並未就此了結。這一帶驟然風傳着一則令人作三日嘔的謡言。有人說什麼尼古拉·謝爾蓋伊奇摸透了小公爵的脾氣,有意利用他的一切缺點,為我所用;說什麼他的女兒娜塔莎(她當時已經十七歲)狐媚成性,竟讓這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愛上了她;又說什麼兩位高堂還暗地慫恿了這段愛情,雖然表面上裝作毫無察覺,又說什麼工於心計而又「狐媚成性」的娜塔莎終於使這個年輕人完全着了迷,雖說在這一帶德高望重的地主家中,待字閨中的真正的貴族小姐有如群芳鬥妍,然而由於她的巧安排,這年輕人在整整一年之中几乎連一個也沒有看到。最後,還有人說,這一對曠夫怨女已經約定,在離瓦西里耶夫斯科耶十五俄裡處,有一座格里戈裡耶沃村,他倆準備在那裡結婚,這事從表面上看似乎瞞着娜塔莎的父母,實際上兩位高堂對此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還給女兒出了一些餿主意。總之,本縣愛說三道四的男男女女為此而編造了許多風言風語,如果統統寫下來,寫一大本書,恐怕也寫不完。但是最令人納悶的是,對這事公爵卻完全信以為真,甚至這次專程到瓦西里耶夫斯科耶來也完全是因為這個緣故,因為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是由該省寄往彼得堡給他的。當然,任何一個多少知道尼古拉·謝爾蓋伊奇為人的人,對這些硬栽到他頭上的指控,恐怕連一句話也不會相信;然而此類情況卻屢見不鮮,大家都在奔走相告,大家都在說三道四,大家都在說什麼這不足為外人道,大家都在搖頭嘆息,而且....義無反顧地對他橫加指責。伊赫梅捏夫的自尊心很強,他不屑于在這幫愛說三道四的人面前為自己的女兒辯解,而且嚴禁他的夫人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去跟鄉鄰作任何解釋。至于娜塔莎本人,雖然受盡誹謗,甚至過了整整一年,對這些飛短流長和造謡中傷,還几乎一無所知:這件事費盡了大家的心血,自始至終都瞞着她,因為她一直都快快活活,天真爛漫,像個十二歲的小女孩。

與此同時,爭吵卻愈演愈烈。熱心于搬弄是非的人是不會打瞌睡的。告密者有之,出面作證者有之,而且終於使公爵相信,尼古拉·謝爾蓋伊奇多年經營瓦西里耶夫斯科耶,遠不是誠實無欺的表率。此外:三年前,在出售一座小樹林時,尼古拉·謝爾蓋伊奇私自鯨吞了一萬二千銀盧布,對此,他們可以向法院提出確鑿無誤的證據,再說,他出售樹林並沒有得到公爵的任何合法委託書,而是自作主張,事後才說服公爵,讓他知道非賣不可的道理,而且他交給公爵的出售樹林的款于比他實際到手的要少得多,簡直沒法比。不用說,這一切純屬誹謗,後來也證實了確屬誹謗,可是公爵卻相信了這一切,而且當着許多人的面稱尼古拉·謝爾蓋伊奇是賊。伊赫梅涅夫實在煙不下這口氣,便用旗鼓相當的氣人的話回敬他;於是便發生了可怕的爭吵。緊接着便打起了官司。尼古拉·謝爾蓋伊奇因為沒有某些證明檔案,主要是沒有後台,再加上沒有打這類官司的經驗,這場官司眼看就要輸了。他的莊園已被官府查封。這位老先生一怒之下,撇下了一切,決定舉家遷往彼得堡,親自為自己的這樁冤案奔走,而在省裡則留下一名有經驗的代理人替自己處理一應事務。公爵似乎很快就明白過來了,他不該無端侮辱伊赫梅涅夫。但是因為雙方都已經撕破了臉,因此也就談不上再言歸於好了,公爵一怒之下使出了渾身解數,非徹底打贏這場官司不可,換句話說,實際上就是要奪走他過去的管家的最後一塊麵包,讓他徹底變成窮光蛋。


  


第一部 第05

就這樣,伊赫梅涅夫全家搬到了彼得堡。我就不來描寫我與娜塔莎久別重逢的情景了。在這四年中,我從來也沒有忘記過她。當然,每當我想起她的時候,我自己也不完全明白我當時的感情;但是我們這次重建使我很快明白了,她命中注定是我的。起先,在他們來彼得堡之初,我總覺得,她這幾年不知怎麼長得不多,好像一點沒變,還是我們分別前那樣的一個小姑娘。但是後來我每天都在她身上發現一些我過去完全不熟悉的新東西,好像她故意瞞着我,不讓我看出來似的,好像這姑娘在故意躲着我這一新發現使我感到多開心啊!他老人家初到彼得堡時脾氣不好,肝火很旺。他的事進行得很糟糕;他怒氣沖沖,經常發火,忙於跟各種文書打交道,根本顧不上我們。至于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則好像丟了魂似的,起初簡直沒法考慮任何事。彼得堡使她感到害怕。她動不動就唉聲嘆氣,膽顫心驚,哭哭啼啼地懷唸過去的生活,懷念伊赫梅涅夫卡,哭娜塔莎已經到了待字之年,也沒人來關心她一下,因為沒有別的人可以推心置腹,因此她就跟我無話不談,說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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