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斯說:「毫無疑問,汽車人準是在加快速度,你看這裡的軌跡,前後輪胎一樣清楚,一樣深。這只能表明汽車人把全身重量都加在車把上,象是比賽的時候騎最後的一段路程。呀!他摔倒了。」
在自行車留下的痕跡上,有寬的、形狀不規則的斑點,延續幾碼遠。然後有幾個腳印,隨後輪胎的軌跡又出現了。
我提醒他:「車向一邊滑倒。」
福爾摩斯把一束壓壞了的金雀花給我看,朵朵黃花上濺滿了紫紅色的污點,我大為驚訝,在小道上的石南草也沾滿了已凝結的血點。
福爾摩斯說:「華生,站開!不要增加多餘的腳印!我面前的情況是什麼呢?他受傷摔倒,站了起來,又上車,繼續騎。可是沒有另一輛自行車的痕跡。牛羊蹄痕在另一邊的小道上。他不會被公牛顧臘桑坎唬豢贍埽≌舛床患磽*任何人的腳印。華生,我們還要向前走。我們緊隨血跡和自行車的軌跡,這個人一定逃脫不了。」
我們繼續追蹤,一會兒,就看到輪胎的軌跡在潮濕而光滑的小道上急劇地打起彎來。我向前一看,突然一眼看到在密密的荊豆叢中有件金屬物品閃爍發光。我們跑過去從裡面拖出了一輛自行車,輪胎是帕默牌的,有一隻腳蹬子彎着,車前部滿是血點和一道道的血痕,很是嚇人。在矮樹叢的另一邊有一隻鞋露在外面。我們急忙跑過去,發現這位不幸的騎車人就躺在那兒。他身材高大,滿臉鬍鬚,戴着眼鏡,一個鏡片已經不見了。他的死因是頭部受到沉重的一擊,部分顱骨粉碎。受到這樣的重傷以後他還能繼續汽車,說明這個人精力飽滿,而且很有勇氣。他穿著鞋,但是沒穿襪子,上衣敞開着露出一件睡覺穿的襯衣。毫無疑問這就是那位德語教師了。
福爾摩斯恭敬地把屍體翻轉了一下,進行了仔細的檢查。然後他坐下沉思了片刻。從他皺起的眉頭我可以看出,他認為這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對於我們的調查並沒有多少推動。
他終於開了口:「華生,決定下一步怎麼辦,是有些困難。我的想法是繼續調查下去,我們已經用了這麼多時間,所以再也不能白白浪費掉哪怕是一小時。另一方面,我們必須把發現屍體這件事報告給警察,並且要看護好這個可憐人的屍體。」
「我可以送回你的便條。」
「可是我需要你陪同我和協助我,呵,你瞧!那兒有一個人在挖泥煤。把他叫來,讓他去找警察。」
我把這個農民帶過來,福爾摩斯讓這個受了驚的人把一張便條送給賀克斯塔布爾博士。
然後他說:“華生,今天上午我們得到兩條線索。一個是安裝着帕默牌輪胎的自行車,而且這輛車導致我們獲得剛纔發現的情況。另一線索是安裝着鄧祿普牌加厚輪胎的自行車。在我們調查這一線索之前,我們好好想想,哪些情況是我們確實掌握了的,以便充分利用這些情況,把本質的東西和偶然的東西分開。
「首先我希望你能明確這個孩子一定是自願走掉的。他從窗戶下來之後,不是他一個人便是和另外一個人一起走掉了。這一點是確切無疑的。」
我同意他的意見。
「那麼,我們談談那個不幸的德語教師。這個孩子是完全穿好衣服跑掉的。所以證明他預先知道要幹什麼。但是這位德國人沒有穿上襪子就走了。他一定是根據緊急情況行動的。」
「這是無疑的了。」
「為什麼他出去呢?因為他從臥室的窗戶看見這個孩子跑掉了;因為他想趕上他把他帶回來。他抄其他的自行車去追這個孩子,在追趕的路上遭到了不幸。」
「似乎是這樣的。」
「現在我談我推斷的最為關鍵的部分。一個成人追一個小孩時自然是跑着去追。他知道他會趕上孩子的。但是這位德國人沒有這樣做。他依靠他的自行車。我聽說他騎車騎得很好。要是他沒有看到這個孩子能夠迅速跑掉,他是不會這樣做的。」
「這涉及到另外那輛自行車。」
「我們繼續設想當時情況:離開學校五英里他遇到不幸——不是中彈而亡,打槍是連一個孩子都會的。請你注意,而是由於一隻強壯的手臂給予殘酷的一擊。那麼這個孩子在逃跑過程中一定有人陪同。逃跑是快速的,因為一位善於汽車的人品了五英里才趕上他們。我們查看過慘案發生的現場。我們找到了什麼呢?幾個牛羊蹄痕,此外什麼也沒有了。在現場周圍我繞了一個很大的圈子,五十碼之內沒有小道。另一個汽車的人可能不會與這件謀殺案有什麼關係,而且那裡也沒有人的足跡。」
我喊道:「福爾摩斯,這是不可能的事。」
他說:「對極了!你的看法很正確。事情不可能是我所敘述的那樣,所以一定有一些方面我說得不對。你已經看出這一點了。你能指出哪個地方錯了嗎?」
「他會不會由於摔倒而碰碎了顱骨?」
「在濕地上會發生這種情況嗎?」
「我是簡直沒有辦法了。」
「不要這樣說,比這件案子難得多的問題我們都解決過。至少我們掌握了許多情況,問題是我們要會利用它。既然已經充分利用了那輛裝有帕默車胎的自行車所提供的材料,我們現在再來看看安裝着鄧祿普加厚車胎的自行車能夠給我們提供什麼東西。」
我們找到這輛自行車的軌跡,並且沿著它向前走了一段路程,荒原隨即上升成為斜坡,斜坡上長滿長長的叢生的石南草,我們還過了一條水道。軌跡沒有給我們提供更多的材料。在鄧祿汽車胎軌跡終止的地方,有一條路一頭通向霍爾得芮斯府邸,府邸樓房的雄偉尖頂在我們左方幾英里外聳立,另一頭通到前方一座地勢較低的隱隱約約的農村。這正是地圖上標志著柴斯特菲爾德大路的地方。
我們來到一家外觀可憎而又骯髒的旅店,旅店的門上掛着一塊招牌,招牌上畫着一隻正在搏斗的公鷄。這時福爾摩斯突然發出了一聲呻吟,並且扶住我的肩膀以免摔倒。這種使人毫無辦法的踝骨扭傷,他已經有過一次。他艱難地跳到門前,那兒蹲着一個皮膚黝黑的、年紀較大的人,嘴裡叼着一支黑色的泥制煙斗。
福爾摩斯說:「你好,盧賓·黑斯先生。」
這個鄉下人抬起一雙狡猾的眼睛,射出懷疑的目光,答道:「你是誰,你怎麼會準確地知道我的名字?」
「你頭上的招牌上明明寫着嘛。看出誰是一家之主也不難。我想你的馬廄裡大概沒有馬車這類東西吧?」
「沒有。」
「我的腳簡直不能落地。」
「那就不要落地。」
「可是我不能走路啊。」
「那麼你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