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點,"警官麥克唐納說道,“你是在倫敦一家公寓裡和道格拉斯先生相識的,並且在那兒和他訂的婚,是嗎?關於你們的婚事,有什麼戀愛過程,有什麼秘密的或是神秘的事嗎?」
「戀愛過程是有的,總是要有戀愛過程的。可是沒有什麼神秘的。」
「他沒有情敵嗎?」
「沒有,那時我根本還沒有男朋友。」
「你當然聽說過,他的結婚戒指被人拿走了。這件事和你有什麼關係嗎?假定是他過去生活裡的仇人追蹤到這裡並下了毒手,那麼,把他的結婚戒指拿走的原因可能是什麼呢?」
一瞬間,我敢說道格拉斯夫人唇邊掠過一絲微笑。
「這我實在說不上,"她回答道,“這可實在是一件非常離奇古怪的事。」
「好,我們不再多耽誤你了,在這樣的時刻來打擾你,我們很是抱歉,"麥克唐納說道,“當然,還有一些其它問題,以後遇到時,我們再來問你吧。」
她站了起來。我看到,象剛纔一樣,她又用輕捷而帶有疑問的眼光掃視了我們一下:「你們對我的證詞有什麼看法呢?」這個問題真象是她已說出來一樣。然後,她鞠了一躬,裙邊輕掃地面,走出了房間。
「她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在她關上門以後,麥克唐納沉思地說道,“巴克這個人一定常常到這裡來的。他大概是個起受女人青睞的男子。他承認死者是個愛吃醋的人。他可能最清楚道格拉斯的醋意何來。還有結婚戒指的事。你無法放過這些問題。對這個從死者手中奪走結婚戒指的人....福爾摩斯先生,你有什麼看法?」
我的朋友坐在那裡,兩手托着下巴,深深地陷入沉思。這時他站起身來,拉響了傳呼鈴。
「艾姆斯,"當管家走進來時,福爾摩斯說道,“塞西爾·巴克先生現在在哪兒?」
「我去看看,先生。」
艾姆斯一會兒就回來了,告訴我們巴克先生在花園裡。
「艾姆斯,你可記得昨晚你和巴克先生在書房時,他腳上穿的是什麼?」
「記得,福爾摩斯先生。他穿的是一雙拖鞋。在他要去報警時,我才把長統靴子交給他。」
「現在這雙拖鞋在哪裡?」
「現在還在大廳的椅子底下。」
「很好,艾姆斯,我們要知道哪些是巴克先生的腳印,哪些是外來的腳印,這當然很重要了。」
「是的,先生。我可以說我注意到了那雙拖鞋上已經染有血跡了,連我的鞋子上也是一樣。」
「根據當時室內情況來看,那是很自然的。很好,艾姆斯。如果我們要找你,我們會再拉鈴的。」
幾分鐘以後,我們來到書房裡。福爾摩斯已經從大廳裡拿來那雙氈拖鞋。果然象艾姆斯說的那樣,兩隻鞋底上都有黑色的血跡。
「奇怪!"福爾摩斯站在窗前,就着陽光仔細察看,自言自語道,“真是非常奇怪!」
福爾摩斯象貓似地猛跳過去,俯身把一隻拖鞋放在窗檯的血跡上。完全吻合。他默默地朝着幾個同事笑了笑。
麥克唐納興奮得失去體統。他用地方口音象棍棒敲在欄杆上一樣喋喋不休地講起來。他大聲喊道:「老兄!這是毫無疑義的了!是巴克自己印在窗上的。這比別的靴印要寬得多。我記得你說過是一雙八字腳,而答案就在這裡。不過,這是玩的什麼把戲呢,福爾摩斯先生,這是什麼把戲呢?」
「是啊,這是什麼把戲呢?」我的朋友沉思地重複着麥克唐納的話。
懷特·梅森捂着嘴輕聲地笑着,又以職業上特有的那種滿意的心情搓着他那雙肥大的手,滿意地大聲叫道:「我說過這樁案子了不起。果真一點不假啊。」
六 一綫光明
這三個偵探還有許多細節要去調查,所以我就獨自返回我們在鄉村旅店的住所。可是在回去以前,我在這古色古香的花園裡散了散步,花園在莊園側翼,四周環繞着一排排非常古老的紫杉,修剪得奇形怪狀。園裡是一片連綿的草坪,草其中間有一個古式的日晷儀。整個園中景色雅靜宜人,不禁使我的緊張神經為之鬆弛,頓時心曠神怡起來。在這樣清雅幽靜的環境裡,一個人就能忘掉那間陰森森的書房和地板上那個四肢伸開、血跡斑斑的屍體,或者只把它當做一場噩夢而已。然而,正當我在園中散步,心神沉浸在鳥語花香之中時,忽然遇到了一件怪事,又使我重新想起那件慘案,並在我心中留下不祥的印象。
我剛纔說過,花園四周點綴着一排排的紫杉。在距莊園樓房最遠的那一頭,紫杉很稠密,形成一道連綿的樹籬。樹籬的後面,有個長條石凳,從樓房這方向走過去是看不見的。我走近那個地方就聽到有人說話,先是一個男人的喉音,隨後是一個女人嬌柔的笑聲。我轉眼來到了樹籬的盡頭,對方還沒有發現我,我就看到了道格拉斯夫人和巴克這個大漢。她的樣子使我大吃一驚。在餐室裡,她那麼平靜而又拘謹,而現在,她臉上一切偽裝的悲哀都已煙消雲散,雙眼閃爍着生活歡樂的光輝,面部被同伴的妙語逗樂的笑紋未消。巴克坐在那裡,向前傾着身子,兩手交握在一起,雙肘支在膝上,英俊的面孔答以微笑。一看到我,他倆立刻恢復了那種嚴肅的偽裝——只不過太晚了點。他倆匆匆說了一兩句話,巴克隨即起身走到我身旁,說道:「請原諒,先生,你可是華生醫生嗎!」
我冷冷地向他點了點頭,我敢說,我很明顯地表露出內心對他們的印象。
「我們想可能是你,因為你和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的友情是盡人皆知的。你可願意過來和道格拉斯夫人說會兒話嗎?」
我臉色陰沉地隨他走過去,腦海裡清楚地浮現出地板上那個腦袋几乎被打碎了的屍體。慘案發生後還不到幾小時,他的妻子竟在他的花園的灌木叢後面和他的至愛男友說說笑笑。我很冷淡地向這個女人打了個招呼。在餐室時,我曾因她的不幸而感到沉痛,而現在,我對她那祈求的目光也只能漠然置之了。
「恐怕你要以為我是一個冷酷無情、鐵石心腸的人了吧?」道格拉斯夫人說道。
我聳了聳雙肩,說道:「這不幹我的事。」
「也許有那麼一天你會公平地對待我,只要你瞭解....」
「華生醫生沒有必要瞭解什麼,"巴克急忙說道,“因為他親口說過,這不幹他的事嘛。」
「不錯,"我說道,“那麼,我就告辭了,我還要繼續散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