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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 - 312 / 521
歷史類 / 李延壽 / 本書目錄
  

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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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元康,字長猷,廣宗人也。父終德,魏濟陰內史,元康貴,贈度支尚書,謚曰貞。元康頗涉文史,機敏有干用。魏正光中,從李崇北伐,以軍功賜爵臨清男。普泰中,除主書,累遷司徒高昂記室。初,司馬子如、高季式與孫搴劇飲,搴醉死,神武命求好替,子如舉魏收。他日,神武謂季式曰:「卿飲殺我孫主簿,魏收作文書,都不稱我意。司徒嘗道一人謹密,是誰?」委式以元康對,曰:「是能夜暗書快吏也。」召之,一見便授大丞相功曹,內掌機密。善陳事意,不為華藻。遷大行台都官郎,封安平子。軍國多務,元康問無不知。神武臨行,留元康在後,馬上有所號令九十餘條,元康屈指數之,盡能記憶。神武甚親之,曰:「如此人,世間希有,我今得之,乃上天降佐也。」時趙彥深亦知機密,人謂之陳、趙,而元康勢居趙前。性又柔謹。神武之伐劉蠡升,天寒雪深,使人舉氈,元康于氈下作軍書,颯颯運筆,筆不及凍,俄頃數紙。及出,神武目之曰:「此何如孔子邪?」

神武嘗怒文襄,親加毆蹋,極口肆罵。以告元康,元康俯伏泣下沾地曰:「王教世子過矣!」神武曰:「我性急,瞋阿惠,常如此。」元康大啼曰:「一度為甚,況常然邪!」神武自是為之懲忿。時或恚撻,輒曰:「勿使元康知。」又謂左右曰:「元康用心誠實,必與我兒相抱死。」高仲密之叛,神武知其由崔暹,將殺之。文襄匿暹,為之請,神武曰:「我為爾不殺,然須與苦手。」文襄乃出暹而謂元康曰:「暹若得杖,不須見我。」及暹見神武,將解衣受罰。元康趨入,止伍伯,因歷階升曰:「王方以天下付世子,世子有一崔暹不能免其杖,父子尚爾,況世間人邪?」神武意解:「不由元康,崔暹得一百。」乃舍之。


  

文襄入輔,居鄴下,崔暹、崔季舒、崔昂等並被任用,張亮、張徽纂併為神武待遇,然皆出元康下。神武每與元康久語,文襄門外待接之。時人語曰:「三崔二張,不如一康。」左衙將軍郭瓊以罪死,子婦范陽盧道虔女也,沒官。神武啟以賜元康為妻。元康地寒,時以為殊賞。元康遂棄故妻李氏,識者非之。元康便辟善理人,而不能平心處物。溺于財利,受納金制,不可勝紀,責負交易,遍于州郡,為清論所譏。

從神武于芒山,將戰,遺失陣圖,元康冒險求得之。西師既敗,神武會諸將,議進取策。或以為人馬疲瘦,不可遠追。元康曰:「兩雄交爭,歲月已久,今得大捷,便是天授,時不可失,必須乘勝追之。」神武曰:「若遇伏兵,孤何以濟?」元康曰:「前沙苑還軍,彼尚無伏,今者奔敗,何能遠謀?舍之必成後患。」神武不從。累遷大行台左丞。及神武疾篤,謂文襄曰:「芒山之戰,不用元康言,方貽汝患,以此為恨,死不瞑目。事皆當與元康定也。」

神武崩,密不發喪,唯元康知之。文襄嗣事,自晉陽將之鄴,令元康預作神武條教數十紙,留付段孝先、趙彥深,在後以次行之。別封昌國縣公,以從嘉名。

侯景反,文襄逼于諸將,欲殺崔暹以謝之。元康諫曰:「今枉殺無辜,虧廢刑典,豈直上負天神,何以下安黎庶?晁錯前事,願公慎之。」文襄乃止。高岳討侯景未克,文襄欲遣潘相樂副之。元康曰:「相樂緩於機變,不如慕容紹宗。且先王有命,稱堪敵景。」時紹宗在遠,文襄欲召見之,恐其驚叛。元康曰:「紹宗知元康特蒙顧待,新使人來餉金,以致誠款。元康欲安其意,故受之而厚答其書,保無異也。」乃任紹宗,遂破景,賞元康金五十斤。

王恩政入潁城,諸將攻之不能拔。元康進曰:「公自匡朝政,未有殊功,雖敗侯景,本非外賊。今潁城將陷,願公因而乘之,足以取威定業。」文襄令元康馳驛觀之,覆命曰:「必可撥。」文襄乃親征潁川,益發眾軍,決既至而克之,賞元康金百鋌。

初,魏朝授文襄相國、齊王,諸將皆勸恭膺朝命。元康以為未可。崔暹因間之,薦陸元規為大行台郎,欲分元康權。元康既貪貨賄,文襄內漸嫌之,又欲用為中書令,以閒地處之,事未施行。

 本紀屬將受魏禪,元康與楊愔、崔季舒並在坐,將大遷除朝士,共品藻之。文襄家倉頭蘭固成掌廚,與其弟阿改,謀害文襄。阿改時事文宣,常執刀從,期聞東齋叫,即加刃于文宣。時文宣別有所之,未還而難作。固成因進食,置刀盤下,而殺文襄。元康抱文襄。文襄曰:「可惜!可惜!」與賊爭刀,髻解,被刺,傷重腸出,猶手書辭母,口占祖孝徵陳權宜。至夜而終,時年四十三。時楊愔狼狽走出,遺一靴,崔季舒逃匿于廁,庫直紇奚舍樂捍賊死,散都督王師羅戰傷。監廚倉頭薛豐洛率宰人持薪以赴難,乃禽盜。固成一名京,事見齊。密文襄凶問,故殯元康于宮中。托以出使南境,虛除中書令。明年,乃贈司空,謚曰文穆。元康卒後,母李氏哀感發病而終,贈廣宗郡君,謚曰貞昭。元康子善藏嗣。

善藏溫雅有鑒裁,位給事黃門侍郎。隋開皇中,尚書郎。大業初,卒於彭城郡贊務。


  

杜弼,字輔玄,中山曲陽人也。祖彥衡,淮南太守。父慈度,繁畤令。弼幼聰敏,家貧無書,年十二,寄郡學受業。同郡甄琛為定州刺史,簡試諸生,見而策問,應答如響,大嘆異之,命其二子楷、寬與交。州牧任城王澄聞而召問,深相嗟賞,許以王佐之才。澄、琛還洛稱之,丞相高陽王等多相招命。但父祖官薄,不獲優敘。以軍功起家征虜府墨曹參軍,典管記。弼長於筆札,每為時輩所推。孝昌初,除太學博士。遷光州曲城令,為政清靜,遠近稱之。弼父在鄉,為賊所害,弼居喪六年。以常調,除侍御史,台中彈奏,皆見信任。儀同竇泰西伐,詔弼監軍。及泰失利自殺,弼與其徒六人,走還陝州。刺史劉貴鎖送晉陽。神武責以不諫爭,賴房謨諫以免。

累遷大行台郎中,又引典掌機密,甚見信待。或有造次不及書教,直付空紙,即令宣讀。承間密勸受禪,神武舉杖擊走之。相府法曹辛子炎咨事雲「取署」,子炎讀「署」為「樹」,神武怒其犯諱,杖之於前。弼進「孔子言『徵』不言『在』,子炎可恕。」神武罵曰:「眼看人嗔,乃復牽經引禮!」叱令出去。弼行十許步,呼還,子炎亦蒙宥。文襄在鄴聞之,謂楊愔曰:「王左右賴此人,天下蒙利,豈獨吾家也?」

初,神武自晉陽東出,改爾硃氏貪政,使人入村,不敢飲社酒。及平京洛,貨賄漸行。弼以文武在位,罕有廉潔,言之神武。神武曰:「弼來,我語爾。天下濁亂,習俗已久,今督將家屬,多在關西,黑獺常相招誘,人情去留未定;江東復有一吳老翁蕭衍,專事衣冠禮樂,中原士大夫望之,以為正朔所在。我若急作法網,恐督將盡投黑獺,士子悉奔蕭衍,則何以為國?爾宜少待,吾不忘之。」及將有沙苑之役,弼又請先除內賊,卻討外寇,指諸勛貴掠奪百姓。神武不答,因令軍人皆張弓挾矢,舉刀按矛以夾道,使弼冒出其間,曰:「必無傷也。」弼戰怵流汗。神武然後喻之曰:「箭雖注不射,刀雖舉不擊,矛雖按不刺,爾猶頓喪魂膽。諸勛人觸鋒刃,百死一生,縱其貪鄙,所取處大。」弼頓顙謝曰:「愚人不識至理。」後破芒山軍,命為露布,弼即書絹,曾不起草。以功賜爵定陽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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