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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頭像嗎?」溫米克說著便爬上椅子,先把可怕頭像頭上的灰拂去,然後取了下來,說道,「這是兩位了不起的人物。他們是兩位著名的客戶,曾給我們帶來極大的榮譽。這一個嘛,怎麼啦?你這個老流氓,你一定在夜裡偷偷下來,把頭探進墨水瓶裡,讓墨水染上了眉毛!這個傢伙謀害了他的主人,一切陰謀安排妥當,連被害屍身也沒有找到。」
「這頭像像他本人嗎?」我問道。一聽原來這是個殘無人道者的頭像,我嚇得向後退去,而溫米克卻吐了一口唾沫在頭像的眉毛上,又用袖口把它擦乾淨。
「像他嗎?你知道,這就是他!這個頭像是在新門監獄鑄造而成的,是在他剛絞死後取的模型。喂,你這個老滑頭,你對我特別有好感是不是?」溫米克這般說著,一面用手摸摸自己的那枚胸針,胸針上有一位婦女的像,還有垂柳、墳墓以及墓旁的骨灰瓶,算是解釋了他那種具有情感色彩的稱呼,「你還為我定做了這枚胸針是不是?」
「這女人是什麼人嗎?」我問道。
「不是什麼人,」溫米克答道,「只不過是他玩的一個小花樣。你不是也喜歡弄些小花樣嗎,是不是?這和女人沒有關係,皮普先生,如果說和某個女人有關係,除非一個,不過她不像這上面的女人那麼苗條,你看她也不會專門照看這個骨灰瓶,除非裡面裝的是美酒。」這時溫米克的注意力轉向了他的胸針。他把頭像放了下來,掏出手帕擦亮這枚胸針。
「另一個人的結果也是這樣的下場麼?」我問道,「他也有相同的神情呢。」
「你說的一點不假,」溫米克說道,「這是真面目。看這鼻孔裡多像塞着一根馬鬃和一隻小魚鈎。他的確也是同樣的命運;我敢說,在我們這兒有這種下場的人是不出奇的。這個人是一個花花公子,他假造遺囑,那些被假立遺囑的人怕也會給他弄得個長眠不醒呢!」接着溫米克先生又對著頭像說了起來:「噢,你這個紳士般的傢伙,你說你會用希臘文寫文章,你這個吹牛大王!你多麼會撒謊啊!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你這麼會吹牛說謊的人!」溫米克這時摸了摸他那只最大的悼念亡人的戒指,說道:「你在臨死前一天還叫人買了這個東西來送給我。」然後他把這位昔日故友的頭像又放回到架子上的原處。
他把另一個頭像也放還原處後從椅子上爬下來。有一個疑問盤旋於我的內心,他那些私人珍寶都是這麼得來的嗎?當他站在我面前拍着兩手的灰塵時,我想既然他並不因此而感到慚愧,我也就大着膽子向他提出了問題。
「噢,確確實實,」他答道,「這些全都是這一類的禮物。一個接一個地送給我,你看,事情就這樣。既送之,則收之。這些東西不都很有意思嗎,都是財產。也許價值不大,但畢竟是財產,而且是可攜帶的財產。對於你這個有遠大前程的人來講也許算不了什麼,但是對於我來說,我的為人之道永遠是,多撈財產,來者不拒。」
對他的見識我表示敬重,他便也以友好的態度繼續講下去:
「一旦你有空,而且沒有別的事可做時,如不在意,不妨到伍爾華斯我家中來玩玩,還可在我家過夜,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榮幸。我沒有什麼讓你欣賞,但也有兩三件古董,也許你樂意看一下。我有一座小花園,還有一座涼亭,我是很喜歡的。」
我說我非常高興接受他的盛情邀請。
「多謝,」他說道,「那麼我們就這樣決定了,什麼時候你感到方便,就請過來。賈格斯先生和你吃過飯沒有?」
「還沒有呢。」
「好吧,」溫米克說道,「他會請你喝葡萄酒的,是上等葡萄酒。我就請你喝混合葡萄酒,當然不是劣等的。現在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你什麼時候到賈格斯先生家去吃飯,留意一下他的那位管家婦。」
「我會看到什麼不尋常的事嗎?」
「是這樣,」溫米克說道,「你會看到一頭被馴服了的野獸。也許你會說,這不是什麼不尋常的事,不過我的回答是,一切要以原有的野蠻程度,以及馴化所需花費的時間精力為衡量標準,然後你就會瞭解賈格斯先生的能力了。你得留神觀察。」
我告訴他我會留神觀察的,因為他的忠告,喚起了我內心的興趣和好奇。我正向他道別時,他問我有否興趣再花五分鐘去看看賈格斯先生「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