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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油水!」我姐姐吃驚不小地說道,「柏油水怎麼可能跑到酒罈中去的?」
現在在這間廚房中,彭波契克舅舅是無所不能的主,他不願意再聽到柏油水這幾個字,也不願意再談論這個主題。他專橫跋扈地揮動着手,表示不要再多說了,快去把加水杜松子酒拿來。我姐姐從慌亂和思考中驚醒過來,不得不趕忙去準備杜松子酒、熱水、食糖和檸檬皮,把這幾樣配在一起。至少在此時此刻我得救了。我依舊緊緊地抱著桌腿不放,而心中卻是充滿了說不盡的感激。
我的心情漸漸地平靜下來,平靜得使我鬆開了抱緊桌腿的手腳,並且開始分享布丁的滋味。彭彼契克先生也坐下來吃布了,所有的人都吃起了布丁。這道甜食結束後,由於加水杜松子酒起了作用,彭波契克先生的面孔又泛起紅光。我想,今天總算挨過去了,可正想到這裡,我姐姐對喬說道:「把乾淨盤子拿來,不用烤熱。」
這一聲使我不得不立刻又抱緊了桌腿,將它緊貼在胸口上,彷彿它是我幼年的同伴,心靈的密友。我預感到麻煩已經降臨。這一回我真的倒霉了。
我姐姐和顏悅色地對賓客們說道:「你們一定要嘗一嘗,在結束這次節日宴席的時候,請你們嘗一口彭波契克舅舅送來的討人喜愛且美味可口的禮物。」
一定要讓大家嘗嗎?還是不要讓他們嘗為好。
「我得讓你們知道,」姐姐站起來說道,「還有一塊餅,是一塊美味可口的豬肉餡餅。」
一聽說有豬肉餡餅,大家都咕咕噥噥地講着恭維話。彭波契克舅舅顯得最為活躍。剛纔的尷尬局面已經過去,現在他自以為是在座最該享受餡餅的人。「好,喬夫人,我們就準備大享口福了,讓我們共享一塊肉餡餅吧。」
我姐姐起身出去取餅。我聽到她的腳步聲進入了食品間。我看到彭波契克先生擺弄着餐刀。我又看到在沃甫賽先生鷹鈎鼻的鼻孔張合中表現出重新甦醒的食慾。我聽到胡卜先生的高論:「吃一點兒美味可口的肉餡餅,是剛纔吃的許多東西的點綴,是有益無害的。」我又聽到喬對我說:「你也有一份嘗嘗,皮普。」我害怕得大叫了一聲,不過,這驚恐的呼叫究竟是心靈內部的還是大家都聽得到的,我至今也不能確定。總之,我感到無法再忍受下去,我必須逃跑了。於是我把緊抱著桌腿的手腳鬆開,趕忙沒命地向門外逃去。
我剛剛跑到屋門口,就一頭撞進了一隊士兵當中。他們手持滑膛槍,其中的一個拿着一副手銬,對我說道:「到了到了,快,跟我進來。」
第五章 這隊士兵一出現在我家門口,便把裝了子彈的滑膛槍放下來,嘩嘩啦啦地發出一陣亂響。圍桌而坐的客人們不得不丟棄宴席,慌亂一團地站起來。我姐姐正兩手空空地從食品間回來,本來嘴裡罵罵咧咧地說著:「老天啊,這塊肉餡餅到哪去了呢?」一看到這局面,便立刻停止了還想講的話,大吃一驚,目瞪口獃。
喬夫人正像個木鷄一樣站在那裡的時候,那巡官和我已經進入了廚房。在這個關鍵時刻,我緊張的神志反而有些安定下來。這個巡官就是剛纔對我說話的人,現在正巡視着在座的每一個人,把右手拿着的手銬衝他們揚了一揚,似乎想請他們戴上。與此同時,他的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女士們,先生們,十分抱歉,」這位巡官對大家說道,「我是以皇家的名義來追捕逃犯的,剛纔我已把這來意對這位聰明伶俐的小伙子說過了(他根本沒有說過)。現在,我要找的是鐵匠。」
「請問,你找他幹什麼?」我姐姐一聽要找鐵匠,心中立刻來火,便頂撞地問道。
「夫人,」這位騎士般的英勇巡官說道,「以我個人的名義,我應該說,今日拜見了他的貴夫人乃三生有幸,但是從皇家的立場說,我來找鐵匠幹件小事。」
這位巡官說得乾淨利落,有禮有節,連彭波契克先生都大聲叫起好來:「說得真棒!」
這時,巡官用他的利眼已經認出了喬,對他說道:「鐵匠師傅,你看,我們這個東西出了點故障,有一個鎖失靈了,這兩個零件也不好使喚了。由於我們急等着用,是不是請你幫我們檢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