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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爾頓,」她立刻說,她還用兩臂摟住我的脖子。她十分熱情。我是說就她那麼個年齡的孩子來說,算是熱情的了。有時候她簡直是太熱情了。
我吻了她一下,她就說:「你什麼時候回家的?」
她見了我真是高興得要命。你看得出來。
「別說得這麼響。你好嗎?」
「我挺好。你收到了我的信沒有?我給你寫了封五頁的」「不錯別這麼響。謝謝。」
她給我寫了封信。我卻來不及回覆她。信裡談的全是她要在學校裡演戲的事。她叫我別在星期五那天跟人訂約會,好讓我去看她演出。
「你的戲怎樣了?」我問她。「你說那戲叫什麼名字來着?」
「《給美國人演出的一場聖誕節好戲》。那劇本真是糟透了,可我演班納迪克特.阿諾德。我演的簡直是最重要的角色,」她說。嘿,她可不是完全清醒了。她跟你談這類玩藝兒的時候總是十分興奮。「戲開始的時候,我已經快死了。那鬼魂在聖誕前夕進來問我心裡是不是覺得慚傀。你知道。為了我出賣自己的國家什麼的。你來不來看?」她都直挺挺地坐在床上了。“我寫信給你就是為了這個。
你來不來?”
「我當然來。我一定來。」
「爸爸不能來。他要乘飛機到加利福尼亞去,」她說。嘿,她可不是完全清醒了。她只要兩秒鐘工夫就能完全清醒過來。她坐在也可以說是跪在床上,握住了我一隻手。「聽著。母親說你要在星期三才回家。」她說。「她說的是星期三。」
「我提前離校了。別說得這麼響。你該把每個人都吵醒啦。」
「現在幾點鐘啦?他們要到很晚才回來,母親說的。他們到康涅狄格州的諾沃克參加舞會去了,」老菲芘說。「猜猜我今天中午幹了什麼啦!看了什麼電影!猜猜看!」
「我不知道聽著。他們可曾說他們打算在什麼時候」「《大夫》,」老菲芘說。「這是裡斯特基金會放映的特別電影。他們只放映一天只是今天一天。講的是肯塔基州的一個大夫,在一個不能走路的瘸子的臉上蓋了條毯子什麼的。後來他們就把他關進了監牢。那電影真是好極了。」
「聽我一秒鐘。他們可曾說他們打算在什麼時候」「他很替那孩子難受,那個大夫。就是為了這個緣故,他才在她臉上蓋了條毯子,把她悶死。後來他們把他關進了監牢,判了他無期徒刑,可那個被他悶死的孩子者來看他,為他所做的事向他道謝。他原是出於好心才殺人的。不過他知道自己應該坐牢。因為一個當大夫的沒有資格奪走上帝創造的東西。是我同班的一個同學的母親帶我們去看這電影的。她叫愛麗絲.霍爾姆保,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整個班上就她一個人」「等一秒鐘,好不好?」我說。「我要問你一句話。他們可曾說過他們打算在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不過要在很晚才回來。爸爸把汽車開走了,說這樣可以用不着為火車的班次擔心。我們這會兒在汽車裡裝了收音機啦!只是母親說汽車在路上行駛的時候,誰也沒法聽收音機。」
我開始放下心來。我是說我終於不再擔心他們會在家裡撞見我什麼的。我已經打定主意。萬一真被他們撞見,那就撞見好了。
你真應該看見老菲芘當時的樣兒。她穿著那套藍色睡衣褲,衣領上還綉着紅色大象。她是個大象迷,「那麼說來這電影挺不錯,是不是?」我說。
「好極了,只是愛麗絲感冒了,她母親老問她身上好不好過。就在電影演到一半的時候。每次總是演到節骨眼上,她母親就彎過腰來伏在她身上,問她好過不好過。真讓我受不了。」
接着我把那唱片的事告訴了她。「聽著,我給你買了張唱片,」我對她說。「只是我在回家的路上把它跌碎了。」我把那些碎片從我的大衣袋裏拿出來給她看。「我喝醉啦,」我說。
「把碎片給我,」她說。「我在收集碎唱片呢。」她就從我手裡接過那些碎片,放進床頭櫃的抽屜裡。她真是討人喜歡。
「DB回家來過聖誕節嗎?」我問她。
「他也許來,也許不來,母親說。得看當時的情形決定。他也許得獃在好萊塢寫一個關於安納波利斯的電影劇本。」
「安納波利斯,老天爺!」
「寫的是個戀愛故事什麼的。猜猜看,這個電影將由誰主演?哪一個電影明星?猜猜看!」
“我對這不感興趣。安納波利斯,老天爺。
DB對安納波利斯知道些什麼,老天爺?那跟他要寫的故事又有什麼關係?”我說。嘿,那玩藝兒真讓我發瘋。那個混帳好萊塢。「你的胳膊怎麼啦?」
我問她。我注意到她的一個胳膊肘上貼著一大塊膠布。我之所以注意到,是因為她的睡衣沒有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