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可我的鼻子上已全是血。我抬頭一望,看見老斯特拉德萊塔簡直就站在我身上。他還把他那套混帳的梳妝用具夾在胳肢窩底下。「我叫你住嘴,你他媽的幹嗎不聽?」他說話的口氣好象很緊張。我一下子倒在地板上,他也許是害怕已把我的腦袋瓜兒打碎了什麼的。真倒霉,我的腦袋瓜兒怎麼不碎呢。
「你這是自作自受,真他媽的,」他說。嘿,瞧他的樣子倒真有點害怕了。
我甚至不打算站起來,就那麼在地板上躺了一會兒,不住口地罵他是婊子養的窩囊廢。我都氣瘋了,簡直在破口大罵。
「聽著。快去洗一下臉,」斯特拉德萊塔說。
「你聽見了沒有?」
我叫他去洗他自己的窩囊臉這話當然很孩子氣,可我確實氣瘋了。我叫他到盥洗室去的半路上最好順便拐個彎,跟席密德太太乾那事去。席密德太太是看門人的妻子,大約六十五歲了。
我坐在地板上不動,直到聽見老斯特拉德萊塔關上門,沿著走廊向盥洗室走去,我才站起來。我哪兒也找不到我那頂混帳獵人帽了。最後才在床底下找到。我戴上帽子,把鴨舌轉到腦後,我就喜歡這麼戴,然後過去照鏡子,瞧瞧我自己的笨臉蛋。
你這一輩子再也沒見過那樣的血污。我的嘴上、腮幫上甚至睡衣上和浴衣上全都是血。我有點兒害怕,也有點兒神往。這一片血污倒讓我看上去很象個好漢。我這一輩子只打過兩次架,兩次我都打輸了。我算不了好漢。我是個和平主義者,我老實跟你說。
我依稀覺得老阿克萊聽見我們爭吵,這時正醒着。所以我掀開淋浴室門帘走進他的房間,看看他在做什麼。我很少進他的房間。他的房內老是有一股奇怪的臭氣,因為他這個人的私生活實在邋遢極了。
第07節 有一縷微光從我們房裡透過淋浴室門帘照進來,我看得見他正躺在床上。我也他媽的完全知道他壓根兒醒着。「阿克萊?」我說。「你醒着?」
「不錯。」
房間裡太暗,我一腳踩在地板上不知誰的鞋上,險些兒他媽的摔了個跟頭。阿克萊在床上坐起來,斜倚在一隻胳膊上。他臉上塗了不少白色玩藝兒,治他的粉刺。在黑暗中看去他有幾分家鬼。
「你他媽的在幹什麼,嗯?」我問。
「你問我他媽的在幹什麼是什麼意思?我正要睡覺,就聽見你們這兩個傢伙吵起來了。你們他媽的到底為了什麼打起架來?」
「燈在哪兒?」我找不到燈。我伸手往牆上亂摸一氣。
「你開燈幹什麼?……就在你手旁邊。」
我終於找到了開關,開亮了燈。老阿克萊舉起一隻手來遮住眼睛。
「老天爺!」他說。「你這是怎麼啦?」他說的是我全身血污。
「我跟斯特拉德萊塔之間發生一點他媽的小小爭執,」我說著,就在地板上坐下來。他們房裡一向沒有椅子。我不知道他們他媽的把那些椅子都弄到哪兒去了。「聽著,」我說,「你願意跟我玩一會兒卡納斯塔嗎?」他是個卡納斯塔迷。
「你還在流血呢,天哪。你最好上點兒藥。」
「過一會兒就會止住的。聽著。你到底跟不跟我玩卡納斯塔?」
「卡納斯塔,老天爺。我問你,現在幾點鐘啦?」
「不晚。還只十一點多,十一點三十。」
「還只十一點多!」阿克萊說,「聽著。我明天早晨還要去望彌撒哩,老天爺。你們這兩個家伯又打又閙,就在他媽的半你們他媽的到底為什麼打架?」
“說來話長,我不想讓你聽了膩煩,阿克萊。
我這完全是為你着想,”我跟他說。我從來不跟他討論我個人的私事。首先,他甚至比斯特拉德萊塔還要愚蠢。跟阿克萊相比,斯特拉德萊塔簡直是個他媽的天才了。「嗨,」我說,「我今天晚上睡在愛利的床上成不成?他要到明天晚上才回來,是不是?」我他媽的完全知道他要到明天晚上才回來。
他几乎每個周末都回家去。
「我不知道他會在他媽的什麼時候回來,」阿克萊說。
嘿,這話真叫我生氣。「你不知道他在什麼時候回來,你他媽的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一向是在星期天晚上才回來,是不是?」
「是的,可是老天爺,我實在沒法讓別人隨便睡他的床,要是有人想睡的話。」
我聽了差點兒笑痛肚皮。我從坐著的地方舉起子來,在他的混帳肩膀上拍了一下,「你真是個王子,阿克萊孩子,」我說,「你知道嗎?」
「不,我說的是心裡話我實在沒法讓別人睡在」「你的確是個王子。你是個紳士,也是個學者,孩子,」我說。他倒是個紳士學者呢。「我問你,你還有香煙沒有?說聲『沒有』,我非立刻倒在地上死去不可。」